沈栀清忽敢不太好,他摘下面具急忙趕回了沈府。
這些年,沈道安駐守邊關,他與沈道安太長時間沒有見過面了,而這段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了。
沈道安對他的好與關心,是唯一讓沈栀清覺得他這個大哥沒有變的地方。
但是沈道安并沒有帶着虞向晚回沈府,這也是在沈栀清回到沈府後才知道的。
沈道安沒有回沈府,哪還能去哪裡?
沈栀清知道沈道安還有一處私宅,可是他趕到的時候,依舊沒有見到沈道安。
就這樣耗費了一夜的功夫,他才從沈道安身邊随性的小厮口中得知沈道安進宮了。
小厮沒能跟着沈道安進宮,但是亦被宮中的人扣下了,有人不想要沈道安帶着人進宮的消息傳出去。
沈栀清覺得父親應該知道些什麼,但是父親并沒有說,無非就是想要保護他,或者是不想要插手這件事情。
沈栀清想要進宮,但是他沒有傳召,根本進不到宮中。
這件事情耽誤不得,沈栀清想了一下,左右他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他沒讓人跟着,獨自來到了禦史大夫府邸門前。
家奴看到沈栀清,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雖是目光不願意離開沈栀清那張清冷又豔絕的面容,但是他們畢竟是身份低微的家奴,如此盯着主子看,那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沈三少年,您是來找我們家大人的?”
禦史大夫和沈國相政治觀念不同,也就一直不合,兩個人甚少往來,就算偶爾說上幾句話,那也是陰陽怪氣、唇槍舌戰。
“是。”
“您稍等等,我這就去通報一聲。”
沈栀清往身後的街道看了一眼,如果他今日來找的不是禦史大夫,他或許還能等等,可是禦史大夫與他父親不合許久,他是有些害怕父親得知他來找禦史大夫的消息後,将他強行帶回去。
過了一會兒,家丁回來,此時再看沈栀清的目光發生了細微的變化,“沈三公子,我家大人請您進去。”
“有勞了。”
禦史大夫的府邸不僅僅是淡雅,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冷清,偌大的府邸沒有幾個下人。
禦史大夫和他父親差不多歲數,但是至今沒有成家,連個暖房的都沒有。
家奴對着沈栀清彎了彎腰,“沈三公子,我家大人在裡面等您,裡面聖雅,不是我這種下人能進去的,所以就隻能把您送到這裡了。”
沈栀清道過謝後,獨自一人走入了竹林中。
春天尚未來,但是竹林卻很少見到代表枯槁的黃色。
穿過這有些奇怪的竹林,沈栀清看到湖中的亭子上有一人影,似是在賞書畫,并未擡頭。
沈栀清攏了攏身上的衣衫,着實有些難以理解為何有人能面色如常的在吹着冷風的湖上賞書畫。
他來到近處,看着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以晚輩的姿态向席文行禮,“席大人。”
席文沒有轉身,而是垂眸看着字畫,“我不喜歡小孩子,需要我幫你把你家大人請過來嗎?”
“……”
沈栀清從來沒有見過脾氣這麼乖又别扭的人,如若真的不想要見他,就不會讓家奴把他領過來。
“席叔叔?”
席文眉宇微動,語氣多多少少都沾些不屑,“這般會撒嬌,你父親當真是把你寵壞了。”
沈栀清即便是泥菩薩的性子,亦要被席文給氣到。
他并沒有說什麼,就被席文諷刺愛撒嬌,順帶着數落了一下他的父親。
他見席文一點長輩的架子也不端着,就愛和他這個小輩計較,幹脆就将那些禮數統統丢掉,走到了席文的身邊。
“席叔叔,您能帶我入宮嗎?”
席文頗得萬俟晟的寵愛,就算宮門落鑰,他仍能憑着腰牌來到宮中。
席文雖是與他父親年紀差不多,但是看上去要比他父親年輕不少,臉上沒有多少皺紋,眼角更沒有細紋。
當初他滿月宴,席文很是少見的來到了沈府,還抱了他,送了禮物,臨走前還說了句“孩童都是一樣的讨厭”。
這件事情是他從二哥沈常言的嘴裡得知的。
席文擡眸看了他一眼,“我不想進宮。”
“你快走吧。”
沈栀清看了一樣席文對面的茶盞,下意識悄無聲息的環視着周圍,卻沒有見到其他人。
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了席文手中的題字,“這字是……陛下賜的?”
“是。”
席文垂眸看着白紙上豪放的幾個字,“與其殺不辜,甯失不經,好生之德,洽于民心”。
這話的意思沒有錯,但是從萬俟晟的手中寫出來就充滿了諷刺意味,萬俟晟弑殺,可從來都不管有沒有濫殺無辜。
萬俟晟将這字交給他,說是要讓他挂起來,可是這幾個字無論挂在哪裡都充滿了諷刺意味。
沈栀清看了看席文的臉色,而席文則是着急趕他走。
“還不走嗎?”
沈栀清眸光微微一動,“我肯定會走的,但不是現在。”
“席叔叔得罪了。”
席文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那帶有萬俟晟字的宣紙被沈栀清給撕了。
他眉頭一擰,在想要去阻止,已然來不及了,語氣重有了些許薄怒,“沈栀清,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知道,”沈栀清低下頭,擺出一副認錯的姿态,“還請席叔叔把我押到陛下面前,我會向陛下請罪。”
“你……”席文一時氣急,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要因為這幾個字,将自己的性命搭上嗎”
沈栀清沒有想過席文會如此生氣,因為方才他見到席文明明對着這些字有些發愁。
見席文怒意未消,他試探性的問:“席叔叔……要不我讓陛下重新給您再賜幾個字?”
席文從未見過有誰這麼着急去尋死的,他原本就是壓着怒火的,又聽到沈栀清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實在是難以自控。
“你怎麼讓陛下再給我賜字?”
“用你的身……”
話說到一半,他對上沈栀清澄澈的眼眸,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急匆匆的抿住了薄唇。
“罷了,你先回去吧。”
沈栀清沒有動,他聽席文說了這麼多,就是等着席文将他送到萬俟晟的面前,可現如此席文什麼都不做,這讓他如何離開。
他以為按照席文和他父親那水深火熱的關系,席文會巴不得快點将他送到萬俟晟的面前認錯。
“還不走?”席文眉頭皺成了山川,好似沈栀清多在這裡待上一會兒都會惹得他厭煩。
“這是要去哪呀?”
一道尖細的聲音從竹林裡傳出來,聽的人略有些不舒服,會下意識變得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