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體來說婚禮那天晚上我過得不是很好,本來可以在單人病床過上安穩的一夜,最後一番折騰硬生生改成了整個豪華的大沙發。
說多了都是同歸于盡的欲望,過去了也就不提了,還是說回後面的日子。
被司機扔到管琦租住的房子門口的時候,我就更不想進去了。
那棟二層的小建築和整體簡約的風格完全不同,頂上飛檐搭配一扇對開的大紅門,門前還有三層石階,兩側規整地立着古樸的紅欄杆,甚至最内側的欄杆上還站着兩隻栩栩如生的石鴿。
真好,雖然不知道是合的哪朝哪代哪個國家的規矩,但确實實用。比如尋路而來的客人見門扉緊閉,詢問本店的老闆去了哪裡時,便可以高冷地指一下鴿子。
門開了,是提醒他去推門。門沒開,是告訴過他老闆咕咕咕了。
“這是你租住的……房子?”我的語言運作系統一頓,多少表現得有些為難。
畢竟這家店再怎麼說、再怎麼看,也是一家古董店,如果……
“對啊,我住三層。”可惜管琦絲毫沒發現這點,熱情地連連點頭稱是。
在我進一步吐槽之前,他好像跟習慣了這個話題似的,告訴我這家名為“拾雲客”的古董店的後堂是察覺不到的下行階梯,也就是内堂的一層實際上是負一。
以此類推,他住的二層就是三層。
唔,你們就不能老老實實地稱呼它為負一和二層嗎?地下室做錯了什麼,它應該擁有自己的姓名。
“帶客人回來了?”說來也巧,我倆還沒進門,古董店的老闆先回來了。
他一身古韻錦繡的月白長袍,柔順的白色長發垂在腰間,偏向細長的眼睛本該透露出一種狐狸般的狡黠,卻全憑個人意識生生掰成了死魚眼,隐藏在方形的墨鏡下隐約透露出一種我惹不太起的氣質。
該怎麼形容呢,可以看看我,好歹是千年的惡魔了,做事依然顧慮,化的是附近國度最常見的黑頭發黑眼睛,身形還有些偏瘦,可以說是平平無奇,扔在街上就是個路人甲。
再看看這位人類,嚣張的長發,閑散的身段,修長的巧手帶着繭子和傷痕,嘴裡叼根煙或者火柴彷如賦予靈魂。
唉,這就是所謂的越不是越直白嗎,有點羨慕。
“嗯,對,想在樓上住兩天。”看見他,管琦又露出笑容。
他介紹這位是陸雲久陸老闆,他的神仙房東,兩年來給他的租金驚人的便宜,是連他也掏得起的程度。
“可是先生。”管琦這兩天帶給我的成年陰影已經褪去了不少,我從臉上到語調都恢複了慣有的冷淡:“這是三層。”
我一邊說,一邊視線往下挪。
管琦看見我還包着的腿,尴尬地撓了撓頭,極其小聲地說:“我可以抱你上去。”
而我,當然是裝沒聽見。
其實也不光是腿腳不便這個原因,或者說這個根本就是我用來搪塞管琦的理由。
我真正在意的是,這種古董店不一定會開出什麼東西來,萬一開出來個反向真貨那就好玩了。
所以一般而言,我不是不喜歡逛古董,而是不喜歡跟其他人一起逛,尤其是管琦這類人。
萬一待會路過一面鏡子,管琦一個鼻子過去是個人,我一個腦袋過去獠牙加上翅膀,這倒回去一看多尴尬,我該怎麼解釋,跟他說這是一面源自古代的哈哈鏡嗎?
為了不傷害到我們本來就脆弱的斷腿友誼,這種展開還是算了吧。
“我餓了。”
“今天的零食已經吃過了哦?”
“哦。”
最後,我們的對話以古董店裡鑽出來一個小腦袋告終。
那個孩子還揉着眼睛,看來陸老闆出去的時間不短,給他都熬困了。
管琦逗了他幾句,告訴我這是古董店的小孩,叫楊陸,平時喜歡抱着他的兔子在一樓玩,可惜話不多,老不搭理他。
在楊陸進房去摸兔子的時候,我專門探過去頭多看了他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