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晚飯,拒絕了同行人一同去逛酒吧的邀請,富江離開了熱鬧的小店,重新回到了旅館中。
與她們來時所見的,有些荒涼的場景不同,斯洛伐克的這個小鎮住民其實不少。白天這些人三三兩兩地行走在街道上看上去還有些蕭條。誰知到了晚上,他們就好像變了樣似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酒館中,和遠道而來的遊客們一同喝着酒,笑鬧着。
而旅館也就像是小鎮的一個縮影,白日看着安穩祥和,到了夜裡,那些隐藏在陰影中的負面能量,嫉妒、欲///望、惡意便開始蠢蠢欲動地從陰影中不斷攀附而出。
大堂中的旅客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男人和女人親密地手挽着手,用或熟練或生疏的英語交流着。
富江沒有停留,順着大堂的通路,徑直朝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而在陰影中,那些原本潛藏在黑影中,尋常人看不見的黑紅色的軟泥們也動了起來。
泥沿着富江行走的路線,源源不斷地從陰影中蔓延而出,宛如溢出的積水,悄無聲息地在地面、牆壁上鋪開。下一秒,那些堅硬的石面就化作了海綿,無聲無息地将泥吸收了進去。
品嘗到美味的那一刻,饑餓感得到了滿足,富江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深了。
剛才回旅館的路上她就察覺到了。
有人在跟蹤她。
是幾個穿着很普通,但身材卻很魁梧的本地青年。
他們一邊從各個路口盯着富江的行動,偶爾還會用本國語言相互交流着。他們說的話,和旅館裡那些與遠道而來的男遊客們調情的女人之間的對話差不多。
“高品質的目标。”
“迄今為止等級最高的商品。”
“喜歡的客人一定不少,能賣個好價錢。”
聽上去,包括富江在内,所有來這個地方旅遊的遊客,似乎都變成了可以被随意估價的商品。
至于成功銷售出去的商品會發生什麼事——
“……诶呀诶呀。”回到房間,想通了其中關竅的女孩子發出了小小的感慨。“還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
懷着發現了新玩具的快樂心情,富江收拾了一下行李,準備好明日拜訪時要帶的東西,便躺到了床上開始學習今天在外面獲取捕捉到的信息。
幾小時後,耳邊傳來的響動讓富江睜開了眼睛。
門外響起了不止一人的腳步聲。
似乎是因為夜深了,這些人的步子邁得很輕,沒有驚擾到各屋的住戶。
但富江卻知道,他們并非晚歸的旅客,也并非夜間巡視旅館的工作人員。
攀附在走廊裡的黑泥在此刻化作了幫她接收外界一切信息的接收器,富江可以清晰地看到,走廊裡的那些人裡,赫然就有白日跟蹤自己的本地青年!
不過,這些人今日的目标顯然不是她。即使經過了她所在的房間,幾人也隻是眼神交流了一下,确認屋子裡面有人後就前往另一間屋子。
因為同行人中有旅館的工作人員,他們打開房門甚至不用撬鎖或者驚動屋裡的住客,直接用備用鑰匙就行。
富江安靜地看着這群人走進一間屋子,幾分鐘後,将兩名沉睡着的住客擡了出來,熟練地将他放到了袋子裡,扛進了員工通道裡。
按理說這麼大動靜,被搬運的遊客早就該醒了,但他們卻像是昏死一般地沉睡着,直到被擡走都無知無覺。
至于其他房間的住戶……
隔着厚重的木門,女孩聽到了人熟睡時的呼噜聲,肢體的摩擦聲,男男女女的調笑甚至夾雜着喘息的呻///吟。
所有人都沉浸在屬于自己的夢鄉或是溫柔鄉中,完全沒注意今夜,旅館裡的兩名旅客就這麼被帶走了。
如果小泉淩也在這,她一定會将小鎮上如此有趣的逸聞分享給她那位很有常識的叔叔,順便向對方讨教一下現在該怎麼做。可惜的是,如今富江遠在東歐,可能是因為距離太遠,外加自身力量尚且不足。她無法通過精神感應聯系上已經被她注入過黑泥的小泉淩。
不能和身邊的家人分享趣事多少還是有點遺憾的。
不過——
“嗯……雖然說是被下藥了,但來這裡玩的人未免也太沒警惕心了一點吧?”
女孩撅起嘴,一邊說着,一邊坐起身,看向了不知何時出現在窗邊的,白裙黑發的女人。
“山村小姐,你覺得呢?”
“……這裡死過很多人。”
聽到女人開口,女孩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啊,今天決定跟我說話了嗎?”
山村貞子沒有回應富江,而是繼續自顧自道:“人的惡意是會被放大的。在這裡,連怨恨都會恐懼那股惡意。”
話音剛落,白裙的女人便化作一陣煙霧,消失在了窗前。
她是自己離開的。
此刻出現在旅館房内的,正是一年前因為詛咒錄影帶,被富江吞噬的,化作怨靈的女人。
至于為什麼曾經守在小屋内閉門不出的她會出現在這,還要從富江失去了月子之後說起。
恢複神志之後,富江發現山村貞子并未因為自己的暴動而消失,甚至在她無暇自顧的時候出手幫她壓制住了想趁機逃跑的川上富江。
從那之後,她就會時不時去找山村貞子聊天。
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單方面的。
就比如剛才。對方話說的有些沒頭沒尾,但富江卻聽懂了。
活人的惡意過于龐大,大到充滿怨念和憎恨的靈魂也被徹底壓制。所以這裡平時平靜又祥和,死了再多的人,也不會出現所謂的“惡靈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