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朋友的名字從富江嘴裡念出來,帕克瞬間站起身,喘着粗氣,瞪着富江。
“……不要念他的名字!”
女孩歪了歪頭:“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
“我憑什麼相信你!”
這話讓富江笑了起來,她抿了抿嘴,羽睫忽閃了一下,兩顆漆黑的眼珠落到了帕克臉上:“就憑……你到現在還活着?”
話音剛落,她便看到男人的五官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别害怕親愛的,我和喬什先生約定好了,要在那群人手下保證你的人身安全。我讨厭違約,也不怎麼喜歡騙人。”
聽到這話,帕克的嘴角歪曲了一下:“你說這話可沒有什麼信譽。”
“哦……”富江懊惱地皺皺眉,“沒辦法啊,畢竟要用一個比較正當的理由住在你家。而且,曼達和我相處的很好,不是嗎?她還跟我說自己有個還在上學的弟弟,但沒有妹妹。”
是的,妹妹,或者說,表妹。
這就是富江在帕克家的身份。
混入人群真的很簡單,她隻要專注地盯着這些人,将力量注入聲音,他們的想法便會被潛移默化地影響。
尤其是這邊的人感覺更加沒有防備,富江随便說幾句話,效果都要比在東京時好得多。
如今,整個街區的人都知道,帕克有個美麗的混血表妹正在家裡做客。
“你見過她弟弟嗎?”
“你要保護我到什麼時候?”
帕克沒有回答富江的問題,但他不友善的态度并未讓女孩感到不愉快。
“嗯,讓我想想……”
富江用指間敲打着杯壁,認真地思考着青年提出的問題。
“幾個月?半年?又或是——”
腦海中浮現出了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面容,不斷敲擊杯子的指間停了下來。
“我終于找到要找到人了?”
面對帕克,富江并未隐瞞太多事。
無論是喬什許下的願望,還是她到達美洲的目的,女孩都誠懇地告知了面前的青年。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被徹底拔除,更何況帕克最先接觸到的,是富江怪異的那一面。
“我真的很喜歡喬什先生。”
熱氣漸漸散去,茶杯的水面上倒映出了女孩的半張臉。
“在那棟建築裡找到他的時候,他一點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反而擔心我能不能逃出去。”
這是時隔一個月以後,她第一次在帕克面前很正式地提起當時的會面。
“他是個善良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
富江站起身,沿着桌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坐在自己對面的帕克。
“還有你,即使受了傷,即使害怕,也想返回去救人一樣。”
越是靠近青年,她就越能感受到,源自對方身上的,源源不斷的負面能量。
“善良的人,理應得到更多的回報。”
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了帕克的肩膀上,瞬間,她感覺到對方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
富江滿意地笑了起來:“所以我問了他,除了複仇,還有什麼别的願望。”
冷汗一點點順着帕克的額頭流下,從剛才開始,他的衣服就已被汗水浸透。
能感覺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很小,很軟,甚至帶着人類特有的溫度。
但就是這樣,才愈發讓人感到恐懼。哪怕隔着衣服,被觸碰到的瞬間,從身體内側翻湧而出的不适感也瞬間淹沒了男人。
他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理性,才控制住自己沒把那隻手從身上甩開。
最初見到“富江”的時候,帕克也曾為對方跨越國别與種族的美貌而感到驚豔。當時他們三個甚至興緻勃勃,想去向這三個來自異國的女孩搭個話,最好再留個聯系方式什麼的。
如今,曾經旖旎的想法已經丁點不剩。
哪怕那張絕美的臉如今近在咫尺,看到女孩的瞬間,浮現在他腦海中的,也依然是那片生者地獄中慘烈的景象。
他看到了眼睛。
自那美麗的軀體内側,從黑紅色的泥中誕生的,無數生物的眼睛。
它們都在看着他。
手心之下的軀體在微微顫抖着,仿佛就要瀕臨極限。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富江微微擡起手,停止了與對方的接觸。
不過下一秒,她就站到了青年的身旁,側過臉,看着他笑了。
“我會保護你的,因為這是他的願望。”
帕克的眉頭擰了起來。
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抗拒與厭惡。
但還沒等青年的嘴張開,隻聽見大門砰得一聲被撞開,緊接着,曼達驚慌失措的呼喚聲便從玄關傳了過來。
“天呐帕克!帕克——!”
顧不上繼續和富江對峙,擔心女友的青年轉身沖向了玄關。
“曼達?!發生什麼事了?”
“是羅德,帕克,哦天呐,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羅德他,他殺了人!”
曼達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哭腔,而富江則在女人的哭聲中捕捉到了一個最關鍵的信息。
“羅德。”
她聽過這個名字,這是曼達弟弟的名字。
如今,這個幾日前在金發女郎口中還隻是個有些調皮搗蛋,正在老家上學的無憂無慮的高中生,就這樣唐突地變成了一名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