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會?字面意思,你隻要用心去彈,記憶會為你編織成一首最适合你的曲子。
想想你最清晰的記憶也好、最模糊的也罷,最快樂的、或者是最悲傷的記憶也都無所謂……你隻需按下手指,然後憑心而舞。
绯弗擡起一隻手在琴鍵上輕快地跳躍,像是在邀請友人的加入——小綱按下冒汗的手指,短暫的音符從他的指尖冒出便即将消失。
——别停,彈下去。
小綱真的是硬着頭皮也在努力想象電視裡那些音樂家演奏的模樣,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彈琴沒有任何的樂理知識儲備,也沒有什麼能手把手教的老師或是指譜——他就是單純地按下相鄰或不相鄰的琴鍵,就像一個嬰兒握着水彩筆,畫隻有自己能看懂的畫,彈出隻有自己能聽懂的琴聲。
涓涓細流從小綱的腦海中流過,他看到眼前展望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林間有小鹿跳躍的身影。他像天空中無數滴雨中的一滴,彙入河流,穿過石橋和街道,來到了家門口,跳到瘋長的草叢中,看到媽媽拿起雨傘匆匆出門的背影。
門沒關,他再次混入雨落在走道上,這條走道比他離開那天還要長、還要寬,他爬了很久,才來到自己的卧室,看到了站在卧室門口的蘭花。
蘭花從來沒有這麼高大過,幾乎可以說是頂天立地,小綱看不到它枝葉的邊際。
他大聲喊道:蘭花呀,你看到我了嗎?
蘭花像一樽石雕,靜默不動。
他更大聲喊:蘭——花——
蘭花轟隆隆地垂下了莖,它居然長了一隻眼睛和可以吞下無數小綱的嘴巴。
你怎麼回來了……哦,你見到那些老家夥了?
蘭花笑眯眯地說,小綱從沒見蘭花用這麼甜蜜的語氣說話。
是的,我擔心你們……我不在你和媽媽身邊的時候,你有被澆水、好好曬太陽嗎?媽媽剛剛怎麼了?
有的哦,多虧了小綱,我已經快要好起來了呢。
你、你怎麼了嗎?蘭花,感覺怪怪的……
是嘛,那一定是你最近沒有和好朋友們一起玩,我好起來的速度太慢了。
你是說人面蝶它們嗎?它們之前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要打我……不過現在澤羅他們也可以——
打你是不可能的!一定是那些老家夥搞得鬼!……你不和好朋友們一起玩,我就很痛啊,沒完全好起來之前我都很痛,我實現了小綱的願望,小綱就不能幫幫我嗎?我隻是想快點好起來……
我、我會幫你的……但是現在我還是想回家看看你和媽媽——
蘭花的黏糊糊的黑舌頭伸出來,上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眼睛,全部都盯着他,像盯一塊紅肉。
火焰呢?你的戒指為什麼隻剩下一半了?!為什麼?我都送到你面前了還能被搶?你腦子裝的是太平洋的水嗎?
什麼戒指我不知道——
是不是他們?就是那七男一女,住在一座城堡裡的那些家夥,一定是他們偷走了你的戒指,讓本應是你的東西現在被他們藏起來了!我等了這麼久,我等了這麼久——捉迷藏玩久可就不好玩了!!
刺耳的聲音穿破了小綱的耳膜,他的大腦發出一陣陣嗡鳴。他真不知道這世界是怎麼了,是不是生命進化的時候他沒趕上所以總是慢人一步,是不是等他終于能回家了還有一個更大的驚吓在等着自己?
小綱這些天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勇氣散了,他讨厭的、熟悉的東西爬回他的脊背,想鑽到他的心裡狠狠咒罵。
【蠢貨!!】
一個柔軟的靈魂被擠壓,然後被扒得一幹二淨,供别人評頭論足。那些詛咒般的話從自己的朋友口中說出是成幾倍的傷害,他隻能一邊走光,一邊認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對不起有用,要警察有什麼用?】
我不知道,你應該問警察。這話他說不出口,往後的日子也隻能在心裡吐槽,畢竟錯是自己犯下的,人家是受害者,自己理所應當該罵。
他一步退步步退,最後退無可退。
他縮在角落,看着魔鬼的哀嚎。
死神的鐮刀再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