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奈奈有一雙柔嫩的手,他喜歡把頭靠在那雙手心裡,好像自己變成小孩,又重新被人疼了一回。
沢田奈奈做飯的時候會不小心切到手指,但他不會做飯,隻會蒸雞蛋,所以沢田奈奈手上多了幾張創口貼,他像撫摸緻命傷一樣撫摸她的傷口。
沢田奈奈罵他是笨蛋,和兒子一個樣,總是一驚一乍地心疼人。
沢田奈奈能扛很多東西,但在他看來還是過分弱小,他結婚前甚至不敢用力擁抱她,他沒有很多的第一次體驗,是沢田奈奈贈予他的,也是他自己努力得到的。
最後一次分别,沢田奈奈說,綱吉馬上要過生日了,你當爸爸能回來嗎?
她眼睛像小鹿一樣閃閃惹人愛,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她,怎麼會有人傷害她怎麼會有人……殺死她甚至屍骨無存。
——奈奈啊,我遇到大麻煩了。他頭一回向女人求助,向靈魂發問,如果殺死你的是綱吉該怎麼辦?
在到達現場确認前的十幾個小時,他像在風波中飄搖的無根草,近乎絕望地想。
所有人都知道,他握槍的手從來都不會抖。
但就是同樣的雨夜,他身處地獄的烈火中,遲遲沒有扣下扳機。
他聽見狡猾的命運在耳邊喃喃,
——去品味那種痛苦吧。
失去至愛的痛苦,他捕捉不到。
他看不見自己的流下究竟是眼淚還是雨水。
但是他看見他的兒子變成了一個怪物,在吃掉沢田奈奈後純真地站在他面前,露出看似脆弱實則危險的胸腹,說,爸爸,抱抱。
——去品味那種痛苦吧。
“啪——”
他走到沢田綱吉的面前,蹲下身,低着腦袋不與其對視——他怕多看一眼,他的憤怒就要在這和所有人同歸于盡。
沢田家光的手上發出皮肉滋滋焦響,他反複将胸腔裡的恨與怨壓下,克制地問:“綱吉——”
“你能告訴爸爸,是你殺了媽媽?”
沢田綱吉的眼睛源源不斷溢出鮮血,他冷靜地說,他不知道。
他看着門外的防爆車和各類槍支,又小聲地補充一句,他不知道是不是他。
沢田家光的心真正地空了,被兒子的一句話貫穿了身體,全部不甘憤恨湧了出來,他紅了眼,咬牙切齒地請求自己的兒子,最後的體面。
“綱吉,算爸爸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拜托你……”
“你自殺吧。”
他已經焦黑的手露出皮下的白骨,就是這樣的一雙手,穩穩當當地,将手槍塞入沢田綱吉的手上。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舉動,但對他來說,兩個人的地獄和一個人的地獄沒有區别。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兒子如果争氣,就開槍把他殺了吧。
彭格列會把活下來的沢田綱吉供起來的養大。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眼光長遠的沢田家光已經預料了沢田綱吉的未來。
想到此處,他心中陰暗的怨恨和痛苦再一次直逼舌尖。
而這一切感情的源頭沢田綱吉,淚血如柱,他告訴男人,自己已經殺不死了。
男人面容猙獰沖沢田綱吉喊,沖這個殺死愛人的怪物大喊:“沢田綱吉,你沒有自殺的勇氣的話,就讓我來結束你!”
他沖了上去,把沢田綱吉壓倒在身下,身體的燒傷越發嚴重,他幾乎要死了,才被彭格列的武裝人員拉開,又撲了上去想要掐死沢田綱吉,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大漢将他拽回,被擡到擔架上束縛住手腳,他依然瘋了似地想要掙脫開,他的聲音被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
他向天嘶吼:“沢田——你個懦夫!懦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