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巴什從魔界失蹤了?!”
翡翠旅館306房間裡,瑞基靠在牆上的背猛地挺直,幾乎是驚恐地喊了出來。
怎麼可能?!
那個陰險狡詐的家夥,不是應該穩坐潘地曼尼南,獨攬大權,盡情享受自己離開後落到他手中的一切嗎?
上輩子他叛變囚禁自己,最後把他一劍穿心的事,魔王老爹都知道了,所以他絕不可能給他下達任何任務。
……那他還會去哪?!
空氣一下子變得冰冷,寒意順着脊骨竄上頭皮,讓他指尖都在顫抖。
瑞基猛地攥緊拳頭,心跳不受控制地亂了節奏。
難道……他來抓我了?
想到這種可能,他胸口一緊,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上輩子血脈被瑪爾巴什抽走的記憶翻湧而出,如同陰冷的毒蛇般死死纏住他——
城堡閣樓裡,沉重的鎖鍊将他牢牢禁锢在床上,瑪爾巴什立在一旁,神色冷淡,仿佛隻是在完成一項再普通不過的任務。
他緩緩俯身,魔法匕首劃破肌膚,在四肢刻下繁複的魔紋,接着敷上某種奇異的藥草,冰涼的觸感滲透進血肉,帶來一股詭異的麻木感。
儀式準備完畢,他輕啟薄唇,念出那句咒語。
血脈被抽離的瞬間,體内的力量仿佛化作熾熱的岩漿,被一點點剝奪。
随之而來的,是撕裂般的痛楚,如同鐵匠的大錘反複砸下,将鋒銳的刀刃硬生生錘成冰冷的廢鐵。
然後,陌生的沉重感席卷全身,疲憊像潮水般漫上四肢,壓迫着胸腔,連呼吸都變得遲緩。
魔力消失了,榮耀剝落了,他隻剩下一具殘破的軀殼。
在那之後,他徹底堕落,成為魔界最卑賤的劣魔……
想到這裡,瑞基雙目赤紅,渾身顫抖。
難道奪走了權力還不夠,他仍然想像上輩子那樣,将自己的血脈也奪走,讓他化作劣魔?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恨他到這種地步!
他根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更不知道他的過去!
如果早知道,他絕不會把他帶出深淵,更不會自以為是地施舍憐憫、死纏爛打地追求他!
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錯已經鑄成,他早已成為瑪爾巴什眼中最惡心且該死的存在。
而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是瑪爾巴什的對手。
對方不但智商碾壓他,魔法和武力更是遠遠淩駕于他之上,殺他跟宰雞一樣簡單。
瑞基的胸口劇烈起伏,冷汗順着脊背滑落。
他像是看見了世上最恐怖的東西,臉色慘白,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的雙臂,接着腿一軟,順着牆緩緩滑下,蹲在地上,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瑞基?!”
瑪爾和蒂瓦被他這副模樣吓了一跳,蒂瓦還在發呆,瑪爾的臉色卻瞬間變了。
那雙總是沉靜自持的深褐色眼睛裡,驟然浮現出一絲無法掩飾的慌亂與擔憂。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修長穩重的手指竟然因為急促而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快步走上前,蹲在瑞基身側,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掌心能感覺到對方因驚恐害怕而緊繃的肌肉。
“瑞基,怎麼了?”他的聲音不自覺放松,帶着罕見的急切,“别吓我,你到底怎麼了?”
他皺緊眉頭,目光死死地鎖定在瑞基臉上。
那張一向驕傲的臉此刻毫無血色,向來紅潤飽滿的雙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微微哆嗦,眼瞳劇烈顫抖,如同破碎的赤色星辰,整個人脆弱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崩塌。
一股莫名的不安狠狠攥住了瑪爾的心髒。
他幾乎下意識地想要伸手輕撫瑞基的額頭,然後将他擁入懷中,告訴他沒事的,他在這裡,沒人能傷害他。
可就在手指即将觸碰到對方皮膚的瞬間,他生生停住了。
理智如同冰冷的鎖鍊,将那股沖動緊緊束縛住。
他不能這麼做。
自己現在隻是一個和他萍水相逢的人類藥師,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這樣關心他。
他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卻止不住自己的心神思緒。
為什麼?瑞基……在害怕什麼?
瑪爾的思緒迅速翻湧,一邊目光緊鎖着瑟瑟發抖的瑞基,一邊在腦海裡一點點拼湊出線索。
瑞基是在聽到自己從魔界失蹤後才突然變得如此失态的,結合他的反應來看,十有八九……是因為自己。
可如果是因為自己,他的反應未免太過了。
以瑞基對自己的依戀和愛慕,他或許會焦急,會憤怒,但絕不該被吓成這樣。
……對,被吓成這樣。
這份驚恐不像是擔心或惋惜,而是——
純粹的恐懼。
瑪爾心頭猛地一震,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潘地曼尼南書房裡,瑞基消失前,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有着相同的驚恐。
不,不可能……
一股寒意順着脊椎爬上來,瑪爾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指尖微微蜷縮。
‘他……在害怕我?’
這個念頭讓他難以置信,甚至帶着一絲莫名的慌亂和……驚恐。
瑞基為什麼會怕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瑞基真的害怕他,甚至從此厭惡、遠離他……
瑪爾的心髒猛地一縮。
不,不會的。
瑞基沒有理由,也絕不可能……疏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