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完了”
包廂裡的男人彼此知根知底,隻有淩遙一個女生,因着稱呼沈青黎為叔叔,大家都把她當成了小輩。
袁征問她會不會打麻将?
淩遙吸着溫熱的玉米汁,搖頭說不會。
他卻說:“不會才是最好的,沒準還能天胡。”
淩遙被他推到了麻将桌前,學習了簡單的吃、碰、杠規則後,便直接讓她摸牌。都說新手的手氣應該是爆表的,然而并不,淩遙手氣極差,連輸三把。
袁征在一旁搖頭,歎了一聲:“小侄女啊,得交多少學費才行。”
淩遙郁悶道:“所以我不喜歡玩這些,我賭運一向不好。”
他們玩的局雖然隻是打發時間,賭注不算大,但也不小,袁征大方讓她玩,然而面前一沓票子不一會兒就去了一半,淩遙壓力太大了,嚷着:“我不玩了。”
沈青黎走過來瞧了一眼,在她準備丢一張三萬出去的時候,大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一隻手搭在她椅子後背,身體挨着,将她包圍,另一隻手把她拿牌的手摁回原處,再拿了另一張牌丢出去:“打這張才行。”
身體靠得如此近,身上的雪松氣息将她包裹,淩遙後背僵直,臉頰升溫,讪讪地道:“哦,這樣?”
他低嗯一聲,再輕輕一笑,滾燙的呼吸噴在她側臉,淩遙心跳驟然攀升。
幾個男人見狀,表情皆是詭異,隻有年齡尚小的陸星珩嚷嚷:“觀麻将不語啊,沈哥你這樣我怎麼赢錢?”
袁征則道:“誰家小孩,誰來買單。”
沈青黎哂笑:“胡了也算我的?”
“先把我本錢赢回來,再算你的。”
淩遙心不在焉,手背上還殘留他手掌的溫度,雖然是情急之下的舉動,算不得什麼,可是……她沒辦法平靜。
袁征給沈青黎遞了根煙,他沒抽,夾在手指間随意地玩着。
後來他沒再指導,扶着椅子背的手離開,站一旁觀望。淩遙卻好像開了竅,赢了這局後,手氣也變好了,連胡三把。
沈青黎呵出聲,看了眼手表,說道:“趕回學校,門禁時間也要過了。”
一不小心玩上了頭,她都沒在意時間,嘀咕一句:“那怎麼辦?”
他漫不經心:“這有什麼怎麼辦,還能讓你睡大街?再玩會兒就跟我回去。”
淩遙原本覺得沒什麼,可是看到他們震驚的表情,好像應該解釋一下,于是尴尬道:“也行,我還睡那間房。”
又玩了幾把,他們好像并不避諱她聽見一些話題,一邊搓麻,一邊聊了許多。
淩遙這才知曉,上次在醫院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出院後還會時時給予問候的雯姐,其實是他們圈裡人的女朋友,二人至今未分手。而男方迫于家中壓力,已經結婚了,老婆在國外,生了個孩子,樓下那架鋼琴,就是他送給這家酒吧老闆的……
這些事情在他們眼裡,是司空見慣、稀松平常,隻有淩遙暗自感慨,這是何苦呢?如果分手,雯姐也可以找到幸福吧……可也許,雯姐太愛對方,離不開對方。
正歎惋,沈青黎打斷她的神思:“差不多了,回家去。”
淩遙跟着沈青黎下樓,包廂裡的四人繼續圍桌搓麻。
他們一走,程晔便放開了問:“老袁,什麼情況?”
袁征掃了他一眼:“沒什麼情況,你想哪去了。”
“我就是不敢往那方面想,這不隻好問你麼,他又不像咱們。”
袁征把自己了解的信息解釋一通,程晔沉思:“原來他倆的淵源是這樣,我差點兒誤會……她媽媽是李太太的話,哎上回我還在新葡京見到了李家二公子,懷裡摟着個内地的網紅,叫什麼忘了,他那次手氣還不錯,赢了幾百萬。”
李家二公子時不時登上港城的八卦小報,身邊的女人不是網紅就是嫩模,最是風流。
“聽說他們家的産業,逐漸由大公子接手,将來估計是大公子當家,二公子繼續風流,兄弟倆分工還挺明确。”
袁征道:“八成是。總之小姑娘沒份。”
“可是,”程晔看了眼袁征,斟酌說道,“我從沒見過沈哥帶女人露臉,還這麼照顧……剛才着實驚到了。”
不光他們驚訝,袁征也不可思議,沈青黎的舉動和言語,明顯是在某個邊界上徘徊,他能明顯察覺這和他平時不一樣,就連小姑娘也被吓到了。
想到種種,袁征覺得麻煩了,他岔開話題:“我那個場子快開了,哥幾個到時候幫忙多去捧場。樓上有個大點兒的包廂,桌球、麻将一應俱全。”
有人問:“挑的哪個黃道吉日?”
“還沒找老先生算呢,估計就在元旦前後。”
“……”
*
子夜時分,外頭的冷氣直侵入骨,淩遙坐在後座,代駕開車,沈青黎坐副駕。
淩遙困得直打呵欠,歪頭便睡了過去。
莫名夢回從前。
第一次在院子裡遇到沈青黎,她隻覺得這人可真好看,氣質出塵。他開車送她去學校,二人在車上讨論了一下考大學和選專業的問題。彼時她懵懂,聽說他是數學專業畢業,因為跳級,十六歲就上了大學,後來在職讀了個MBA,便認為他是個神一般的存在。
後來住在他家,燒得迷迷糊糊要他抱,要他喂水喂藥,他有求必應,滿目溫柔……那時候又覺得,他不是神,他是可以親近的人。
場景一換,她在一片迷霧中獨行,找不到出口,耳邊突然傳來他的聲音,他在喊她名字。淩遙在微光中看到他英俊的面孔,她毫不猶豫抱住了這個男人。
車子停在院外。
男人下車,拉開後座車門,看着裡面熟睡的人,搖了搖她肩膀,叫着阿遙,到家了。
那雙小狐狸似的眼睛半張後又閉阖,肢體卻像是習慣性動作,手自然搭上他肩膀,身子也靠向他懷抱……和上次一模一樣。
沈青黎頓了頓,貓着腰,小心地抱着她出車門,手擋在她頭頂,防止她被撞到腦袋。她的白色羽絨外套撇開着,裡面是件黑色毛呢連衣裙,軟軟的身子貼在他胸膛上,腿還夾着他腰,在半睡半醒間,腦袋擱在他頸窩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