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陷入一片沉寂。
過了好一會兒,趙蕙勉強露出笑,眼圈微紅:“既然你都決定好了,媽媽也不會再說什麼,你這陣子是不是吃了很多苦?身體瘦這麼多……”
她将澤仁抱在懷裡,撫摸着他的頭,“傻孩子,這麼大的事你也不知道跟家裡人說,自己一個人扛着做什麼?你是怕我和你爸怪你嗎?”
澤仁心裡酸澀,隐忍許久的淚溢出眼眶,“媽,對不起……”
“哥哥……”珠拉也忍不住跟着哭了,她抱住哥哥的肩膀,驚覺這裡的肌肉似乎都縮水了,心裡更加難過,“你别傷心哥哥,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小寶寶的。”
趙蕙神情複雜:“這孩子怎麼生呢?”
澤仁:“……醫生說,可以剖腹産。”
珠拉小小聲:“可是你又沒有子宮。”
澤仁躁紅了臉,“醫生說,在腹腔内,雖然很離奇,但是她真的在。”
趙蕙滿臉擔心:“會影響你自己的健康嗎?實在不行,咱們就不要留着了……”
“醫生說不會,”澤仁垂眸看着和從前一樣平坦緊實的小腹,“我也會照顧我自己。”
“……”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趙蕙也沒什麼好勸的,她原本想問兒子和那個葉小姐的關系,但是見他那可憐哀傷的神情,便什麼也不用問了。
顯而易見,葉小姐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人家隻是一時興起玩一玩,隻有澤仁這個傻小子當真了,用情了,最後落得這步田地。
她倒不是多在意澤仁的學曆,哪怕他大學肄業也沒關系,她擔心的是孩子現在還年輕,做的決定未免太過感情用事。
若幹年後,他變得成熟了,會不會後悔現在的選擇?
雖然男人生子太過離奇,可能遭受的異樣眼光也會更多,但是他們生活在草原地區,若是有心隐瞞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隻是生孩子的事藏不住,她得找一個信得過嘴又嚴的醫生才行。
三人沒再讨論這件事,珠拉幫着把媽媽做好的飯菜端上來,頭一回這麼體貼地給哥哥剝蝦、剔魚刺,還把自己最喜歡的糖醋排骨擺到了澤仁面前。
澤仁露出一抹笑:“謝謝珠拉。”
珠拉哼哼:“不用客氣呀,我是你妹妹,當然要對你好。”
趙蕙給他盛了一碗烏雞湯,“多喝點,既然回家了就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其他的都以後再說。”
“嗯,知道了媽媽,”澤仁小口喝着湯,眼裡閃過一抹緊張,“爸爸他什麼時候到家?他要是知道我……”
趙蕙擺了擺手兒,“你别擔心,他那兒我跟他說,别看你爸長得五大三粗的,其實心很軟的,别害怕。”
她一邊給澤仁夾菜一邊說,“家裡你也别操心,這麼多年我和你爸也積攢了不少錢,夠養活你和小寶的。”
澤仁懸着的心漸漸落回原處,這是這兩個月來吃的最美味舒心的飯。
飯後,他回房去睡午覺。
原本以為身體疲倦至極可以酣睡,卻沒想到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中,他挺着圓滾滾的肚子,滿心歡喜地出現在葉之竹面前,卻沒想到她一臉嫌惡,冷冷瞥了他一眼後,就挽住了身旁男人的手臂。
那人西裝革履,頭發微卷,看起來十分斯文儒雅。
澤仁急切地想上前跟她解釋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腳怎麼也動不了,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他隻能紅着眼睛看着兩人攜手離去。
畫面一轉,他突然出現在了醫院病房裡,雪白的病床上躺着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紅通通皺巴巴,說不上好看,他卻有心電感應般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澤仁小心翼翼地抱起她,還沒看清楚她的臉,就聽到外面有人鬧哄哄地闖了進來,各種相機、攝像機如黑黢黢的槍.洞一樣對準了他。
“這位先生,請問你作為男人卻生了孩子是一種什麼體驗?”
“寶寶是更像你,還是更像那位不知名的女士呢?”
“請問你還會結婚嗎?以後怎麼平衡事業和家庭?”
澤仁被問得頭昏腦漲,下意識地護着懷中的寶寶,卻蓦地腳下一晃,劇烈的失重感後,他滿頭是汗地驚醒過來。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簾落在牆上,漾出暖色的光斑。
澤仁捂着眼睛出神許久,才起身下床出了房間。
客廳裡,珠拉正在吹着風扇邊吃西瓜邊看電視。
聽到他的腳步聲,她趕忙回頭:“哥我吵到你了嗎?”說着,她把電視音量又調小了些。
“沒有,是我自己睡醒了。”澤仁去洗了把臉,徹底清醒了,他坐在妹妹旁邊,陪她一起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