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衆人呆愣無趣的表情,明晰伸出修長的手指淩空打了一個脆亮的響指,歪着頭微笑着說道:“諸位遠道而來不過是為了打劫,何必要傷人呢?隻是我今日才到此地,諸事繁忙,實在沒有力氣招待,各位不如就在此先睡一覺吧。”
也不管底下衆人的反應,揚手揮出火焰,轉眼化為白色的光影将整個莊園都籠罩住,然後分裂出絲絲縷縷的光線沒入衆人滿是震驚的瞳孔深處。光線消失的瞬間,人們像是被攝取了魂魄似的紛紛倒地陷入了安眠。
“鐵伊,看好他們!”
明晰頭也不回的對坐在谷倉房頂上的矮人吩咐道。
“是,大公。”
第二天當明媚的陽光鋪滿烏爾利克莊園時,原本寂靜的莊園開始變的喧嚣起來。沒有清掃幹淨的高大草叢裡偶爾會竄出一隻灰白的兔子或者碩大的田鼠,他們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着陌生的闖入者。
遠處精神抖擻的高大樹木時不時會飛出幾隻雀鳥,他們和笨拙的鹌鹑一起飛入莊園,落在躺在泥土裡宛如死去的人群中,時不時用自己的喙着着那些人的臉龐。直到其中一個人因為無法忍受這疼痛而尖叫着坐起身,這喧嚣才戛然而止。
四周一片寂靜,而那人卻一動不敢動。
因為今天陽光雖然璀璨,而他的頭頂卻籠罩着一片碩大的陰影,而那片陰影其實是一個身材高大健碩,扛着一把巨斧的男人。
不幸的是他原本也有一把斧頭,現在卻不知所蹤了。
現在暈過去還來得及嗎?
在男人怒目圓睜的眼睛裡他默默的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
“喲,小子醒的挺是時候嘛。”
男人逼近他,發黃的手織衫半敞着露出汗津津的肌膚,小麥色的,光滑而緊緻,一看就是吃飽喝足後經過強力鍛煉的肉質。一想到肉他口中忍不住分泌出口水,可惜還沒來得及動作男人的巨斧就劈了下來,卡在他兩腿之間,吓得他立刻尖叫出聲。
“喊什麼喊!再喊老子劈了你!”男人不耐煩的高聲呵斥。“昨天晚上你不是很英勇嗎?劈我們莊園的門劈的很開心啊。”
“大哥我也不想呀,這不是餓的受不了了嗎?”
他無奈地抱頭跪下,努力辯解。
“尼克,别吓唬他了。”
一個更加高大的男人從一旁高大寬敞的窗戶裡伸出頭來沖他們吆喝道。他認得這個男人,昨天晚上就是這個人放出兇悍的獵狗撕咬他們,也是他帶頭沖出來抵擋他們進入這座莊園。
和昨天晚上那個一臉兇悍,以不要命的方式進行搏殺的形象不同,今天這人是溫和的。棕色的短發,褐色的眼眸配上油膩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善于街頭謀生,樂于遊蕩四方的掮客。掮客嘛,第一要務是得到别人的信任。
可這人絕沒有這樣的打算,因為他全無視自己這個餓到肚皮震天響的流寇,端着一個比他臉還大的陶盆,拼命的扒拉着裡面還冒着熱氣的肉羹,以及肉羹裡泡的滿滿的湯餅。更過分的是他一邊吃一邊吧唧嘴,完全不顧别人死活。
他感覺自己的哈喇子已經不受控制的流成了河,更不受控制的是他的手腳。它們扒拉着地面,連滾帶爬的撲到了男人身邊的窗台下,揚着頭像野獸那樣注視着那盆肉羹。
“想吃嗎?”男人問他。
他拼命的點頭。
想!
單單是這股肉香和湯餅的椒香就讓他無法抑制的忘記了人的尊嚴從而化身為野獸般撲上去。
可那個男人并沒有搭理他,而是用更大的聲音高聲喊道。
“還有誰想吃?”
莊園的土地上原本四仰八叉睡得昏天暗地的人們一個又一個的爬了起來,他們捂着幹癟的肚子,拖着僵硬的身體,一步步艱難卻又執着的向着那碗肉湯邁進。
端着肉湯的卡勒姆不由得咽下口水。
這一次不是因為饑餓,而是因為畏懼。
這些人的眼神不再麻木而是充滿了貪婪,仿佛他手中端着的不是一碗吃食,而是稀世珍寶。
原本是為了裝酷才把一隻手按在窗台上的卡勒姆此時由衷慶幸自己剛才的決定,否則他可能會因為無法直面這種畏懼而癱倒在地。
他見慣了萊恩斯下城的禽獸們,早已經把厮殺争奪融入了骨血,卻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因為直面人類最根本的欲望生出畏懼。
要死了!
他後退一步,忍不住想閉上眼睛。
這時背後刮起一股陰風,一把木勺子“咣”的一聲敲在他的腦袋上,把他敲的腦子嗡嗡作響。
“吃什麼吃,想吃滾去排隊!”
吉塞爾矮小的身體鑽出來,揚着木勺子不斷的敲打着窗台,小鹿似的眼睛裡布滿了紅色血絲,活像個失血過多的吸血鬼,猙獰的仿佛能吞下一頭牛。
她一勺子将最初趴在窗台上的那人敲下去,咬着後槽牙罵道:“不排隊就滾!我們家主人沒有那麼餘糧食喂養不守規矩的貨色。”
四周重新陷入了寂靜,片刻後被饑餓打垮的人們瑟縮着排起了隊。
卡勒姆五味雜陳的揉着發疼的後腦勺,沖吉賽爾小小的身影伸出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