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窗台上一碗又一碗被端上來肉羹上,沒有人在意卡勒姆的小動作,就連吉賽爾也一樣。她隻是揉着發疼的眼睛,表情木然的用木勺給一個又一個流寇們盛肉羹。
“昨晚被吵醒了?”
卡勒姆從窗台上順了一碗肉羹,一邊吃一邊小心的觀察着她的表情。
“沒有。”
吉塞爾表情生硬的回答。
所以問題出在沒有被吵醒是嗎?
卡勒姆咬着勺子,暗暗在心裡歎了口氣。
還真是小孩子心性啊,時時刻刻都想引起“長者”的注意。
他擡頭看向不遠處的石堡閣樓,現在那裡高台空寂、窗戶緊閉。
昨晚那短暫而驚人的一幕讓他确信這位主子确如吉塞爾所說是位能力出衆的魔法師。
可是呀……
她可不會成為吉塞爾心中仁慈寬容的“長者”。
閣樓上。
明晰端坐在床榻上,床上扔滿了各式各樣的賬簿。
她需要看哪一本,就讓那本懸空浮起,展開在她面前。
看完之後她會沉入略微有些生硬的枕頭裡沉思,片刻後,伸出指頭招來和嬰兒玩的不亦樂乎的精靈。
“婷德,把這些交給鐵伊,把這個交給吉塞爾。”
她扔出一個又一個卷軸,直到差點把精靈淹沒才罷休。
“好的,大公。”
精靈呼扇着翅膀,倏然消失,空氣裡隻留下一絲靈力異位的餘韻。
下一秒嬌小的身影現在谷倉,把一堆卷軸扔進鐵伊的操作台上後再次消失。
然後又憑空出現在吉賽爾臨時搞出來的廚房裡,将一個卷軸扔到毫無防備的卡勒姆的頭上,引起對方一陣尖叫後,她滿心愉悅的呼扇着翅膀上呼下的飛舞着,以表示自己對膽小之人的嘲諷。
“你!”
卡勒姆大怒。
精靈沖他做了個鬼臉,他撲過來的前一秒消失不見。
吉賽爾撿起卷軸,認真閱讀起來,原本陰沉的表情在讀完上面的内容後變得更加嚴肅,倒是卡勒姆湊過來看了幾眼嘴角浮起一抹淺笑。
“看來小姐是想收編這些人!”
“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做?”
吉塞爾而不解。
“這些人号稱是流寇,其實是交不起稅被驅逐的流民。他們身上沒有油水可榨的時候是麻煩,是蛆蟲,是影響王城面貌的垃圾。可是,當他們開始有了價值會怎樣呢?”
一想到未來可能會有的麻煩吉塞爾就忍不住頭疼。
“他們會給盯上,會被萊恩斯巡查的稅務官和騎士們盯上,直到再次榨幹他們為止。小姐收留他們,就意味着給自己創造麻煩。”
雖然這裡名義上是被萊恩斯王國放棄的荒蕪之地,是用于流放罪犯和阻擋魔法生物的緩沖區,是去王城庇護的流民踏入死亡的階梯,但其實依然逃脫不了萊恩斯王城的轄制。
因為每年夏秋季節,當北部凝霜林海的魔獸退去潛藏在其中的人類得以喘息時,就會有一種更可怕的對手降臨,那就是王城裡出來捕獲流民的稅務官和騎士們。
已經一無所有的人捕獲回去有什麼用呢?
自然是有的!
為了抵消他們欠下的稅務,裁判所會給這些人打上奴隸的标志運往其他國家進行販賣。若是所得銀錢不足以抵消債務,甚至會叫他們未成年的子女一同販賣。
正因為有這樣殘酷的法律,才有那麼多甯願逃離王城庇護的流民。
甯願擔負十死九生的危險,也要拼那一絲自由的可能。
“你覺得小姐是怕惹麻煩的人嗎?”
卡勒姆從她手中取過卷軸,慢悠悠的轉動着,表情舒朗的說道。
“萊恩斯王國有無數關于魔法師的傳說,每一個傳說都告訴我們魔法師是喜歡開疆拓土、掃除積弊的存在,他們聰明睿智,以創造力和想象力為武器,無所不能、無可匹敵。就像恩南大陸最初的王——尤利西斯陛下,以及三百年前開拓萊恩斯王國的阿伊斯大人和……”
然後他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裡。
腦子裡莫名閃過一個模糊的名字。
于是他握緊了手裡的卷軸,用它抵着自己的心髒,看着明顯已經被自己說服的吉塞爾有些不确定的問道。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小姐名字,叫怎麼來着……”
“這你都能忘記!”
吉賽爾抓起木勺準備往他頭上敲,還有一個是想敲開看看裝的到底是腦漿還是豆腐?
卡勒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非但不躲反而整個湊了過去。
“是叫明……明晰?”
當他說出那兩個字時,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剛才那段傳陳述裡,那個三百年前就和阿伊斯齊名的大魔法師,那個本該功績蓋世卻人人畏懼的存在,那個未能脫口而出的第三個名字。
恩南大陸……淩霜林海……北方唯一領主——明晰大公!
我操,好粗一條大腿。
卡勒姆腿一軟,終于意識到這一個月裡自己都錯過了些什麼。
他扶着額頭,壓制着幹渴的喉嚨,發出低啞的嘶吼。
高挑的身材,火紅的長發。
還有昨晚那彈指間抹平一切躁動的能力,垂眸間睥睨四海的威勢。
果然就是傳說中的那個人吧!
他擡眸看向一臉迷茫的吉賽爾,由衷地在心裡感慨。
果然無知的人最幸運!
“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