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英是梁玉林親生母親這點沒有錯,可出現在梁家,以“梁太太”身份示人的卻是宋谷雨,偏偏梁玉林還一口咬定宋谷雨才是自己母親。
梁玉林再怎麼喜歡發癫他也不是真的有癔症,作為一個心智大體正常的成年人,梁玉林分不清到底誰才是自己親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梁玉林現在在哪裡?”
“暫時被移交到第二問訊室了,現在主力都在宋谷雨那裡,針對梁玉林的問訊先行被擱置了。”衛榮答道。
兩人快步走進總部大樓,祁憫:“以宋谷雨剛才對那個家的了解程度來看,她應是來到梁家不久,是否可以通過取得其他鄰居的證言來确認這一點?”
“嗯,的确是個辦法,我也認為,宋谷雨‘代替’尹英隻是最近的事情,在此之前住在那裡的都是尹英本人,我一會兒會找人過去專門調查此事。”季識青點點頭,說着,推開第二問訊室的門。
頹廢地癱坐在椅子上的梁玉林即使聽到了門被打開也沒有精力擡頭去看,手垂到椅子邊,目光呆滞地緊緊盯着白色的桌面,甚至比初見時的狀态更糟糕——連那時眼神裡幾乎噴湧而出的,對曆史的過剩欲念也都消磨了個幹淨。
“梁玉林。”先來口的是祁憫。
“……臨親王。”梁玉林嗓音沙啞,嘴唇因為過于幹澀,随着開合順着紋路裂了幾道,滲出來絲絲鮮血。
“不對,我忘了,你不是臨親王。”像是自嘲似的,梁玉林笑了笑,“找我什麼事,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閑着也是閑着。”季識青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盤瓜子,“不如給我們講講。”
“你吃不吃?”季識青把瓜子往梁玉林那邊推了推。
“……”
“有水嗎?”梁玉林問道。
“哦,我看看。”季識青走到一旁拎了拎水壺,“沒了,我有可樂你喝不喝?”
然後又像變戲法一樣從不知道哪裡掏出來三罐可樂,一罐不由分說地直接抛給梁玉林。
“很好喝,我幫你打開。”季識青和祁憫說悄悄話。
祁憫别說是在古代,就算來到現代的這幾天也沒見過易拉罐這種東西,眼神裡藏不住的錯愕,看着季識青拽開拉環。
“唔。”祁憫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還帶着綿密氣泡的汽水,動作謹慎得像是在品茶,結果可樂剛一入口,氣泡在嘴裡炸開,清涼甘甜的口感味道伴随着輕微的刺痛感溢滿了口腔,祁憫瞪大眼睛,握着罐子的手也收緊了些。
“怎麼樣?”季識青笑。
“很好喝。”祁憫驚喜地說。
梁玉林不知道眼前這兩個癫公喝口可樂到底是有什麼驚訝的,沒去理會他們兩個,一口氣喝了一半,像是下定了決心:“我的母親真的是尹英,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
“怎麼知道的?”
“他們所有人都在瞞着我,當然不可能主動告訴我。”梁玉林把易拉罐捏出脆響,“第一次察覺到不對勁是在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那時小龍山治理的遠不如現在,學校裡有不少高年級的學生喜歡拉幫結派,找一些外面亂晃的小混混,認個哥哥姐姐什麼的,所以學校附近不大太平。那時候我家的公司經常出問題,所以尹英和我父親工作都很忙,家裡雇了保姆來接我上下學,但保姆有的時候因為接送他自己的孫子晚來接我一會兒,我又怕那些校外的混混,所以總是躲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裡。”
“我媽那時候也就三十出頭,我幾乎每天都看得到她來小賣部買東西,在那時候的小龍山,小學門口的小賣部賣的也不外乎就是最便宜的零食,劣質的小玩具,還有一些田字格,繪畫簿之類的本子之類的,她一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女人總是來這裡買東西本來就很奇怪。”
“如果是在接孩子的時候順便給自己家孩子買東西,又哪裡奇怪了?”
“周圍所有人都是這麼覺得,他們也覺得沒什麼奇怪的。”梁玉林說道:“但我不一樣,我問過她。”
“畢竟經常遇到,我在小賣店裡碰上她的時候,問過她好多次,她是不是給小孩買,最初的時候她說是這樣的,可是我從來沒見過她家孩子,所以窮追不舍地問,到後來她說她根本沒有小孩,但我追問她到底來這裡是做什麼的時候她又不說,隻是會經常給我買很多零食,還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你在小龍山第三實驗附小?”季識青突然問道。
“是,看來你也查過我。”梁玉林默認季識青調查過自己,所以沒覺得有什麼意外,可祁憫注意到季識青剛才極其微小的反應,偏過頭去看了一眼季識青。
季識青注意到,靠了過去貼在祁憫耳旁,用手擋住嘴小聲地說道:“宋谷雨當老齊線人的時候,老齊在查的是小龍山第三實驗附小一個學生失蹤的案子。”
祁憫立刻心領神會,線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這個問題他之前已經聽季識青講過,通過隐蔽身份協助警方獲取犯罪線索,大抵上可以被劃分成三類——因為司法交易,試圖尋求減刑的污點證人,出于正義感自願遊走在危險邊緣的普通人和本身就處在灰色地帶為了獲得報酬而給警方提供線索的邊緣人。
而宋谷雨屬于第二種和第三種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