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玉林說道:“那時我對那段曆史還沒有那麼癡迷,是祖父和她兩個人逐漸改變了我,這蟬紋金铛是她給我的信物。”
“為什麼這金铛會出現在濂菖張樂增的假墓附近?是你故意放到那裡的?”
“我不知道。”梁玉林撐着桌子站了起來,因為這兩天不間斷的精神刺激,他剛有動作的時候便感覺有些天旋地轉,強撐着桌子在穩住身,饒是這樣他也拼命解釋道:“去年金铛就已經丢了,至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完全不清楚,這和我真的沒有關系。”
“并非是這樣。”祁憫聲音很淡,但也足以讓梁玉林發顫。
“我在你房間的抽屜裡發現了一本很有趣的書。”祁憫慢條斯理地說,“《異聞記事》你熟悉嗎?寫書的人是左肅。”
梁玉林像是被拔掉了電源,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跌坐在椅子上。
“我和左肅……”祁憫剛想說他和作者很熟,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我也讀過這本書。”
祁憫的确讀過。
不如說他沒讀過才比較奇怪,左肅那是閑來無事喜歡編纂一些怪談,還把這些怪談奇聞煞有其事地寫成書,因為文筆奇佳,故事詭谲,這本書在當時的太學裡廣為流傳,說不定比梁有鶴編的書流傳度還要廣。
左肅仿佛一下子領悟了人生的真谛,什麼世家,什麼科考,什麼學問全都抛之腦後,一門心思要去當他那大作家。左肅這股子勁兒在他的小書庫被梁有鶴連窩端了時才算結束。
祁憫盡管嘴上說不喜這些,但其實還是會躲在家裡偷偷去看,看完隻能别扭地承認左肅的确有寫這些東西的天賦。
原本隻是生活中的一些小插曲,祁憫一直以來都沒太放在心上,直到在梁家看到了那本熟悉的書冊。
是後世的抄錄本無疑,可抄錄者頗具匠心,連帶着那時候那幾個太學的混世魔王在封面以及扉頁上畫的不成樣的小人也一并臨摹在了抄錄本上,所以祁憫剛一看到這個本子便回憶起了過往的事情。
也不怪梁有鶴收繳書冊,左肅寫的那些東西的确是玄乎其玄。
祁憫記得清楚,其中有一個篇章,左肅寫道:“西城之人舊友故去……尋還魂之法……生前遺留之物抛至墓旁,是日,墓穴破,舊友歸。”
“你想要……”祁憫說道:“複活張樂增。”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我不是!”梁玉林臉漲得通紅,猛地站起身,差點碰倒了桌子上的可樂罐。
“不是?”季識青短促地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他配不上你這樣大動幹戈?”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他……”
似乎是還嫌刺激不夠大,季識青又添了一句,“也是,畢竟他也隻不過是一個躲躲藏藏一輩子的懦夫。”
“你怎麼敢這麼說!”
梁玉林瞬間跳了起來,橫在他們之間的桌子被強硬擠開,梁玉林朝季識青撲了過來。
外面守着的兩個警察聽見響動立刻踹開門,“你做什麼?!不許動!”
季識青小時候學過擒拿,對付梁玉林這種一時間熱血上湧的運動白癡甚至都不用怎麼上心,隻是微微側過身躲閃開。
隻見電光火石間,正襟危坐在一旁的祁憫突然出手,輕輕松松把梁玉林雙手反剪過來,将他人按在桌子上,“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說話。”
季識青知道祁憫雖然看着清瘦文弱,但在古代——雖然有些趕鴨子上架,逼文官習武的嫌疑,祁憫也是切切實實地領兵打仗過的,所以對祁憫剛才展現出的身手其實也沒有太意外。
倒是門口舉着槍嚴防死守的幾個小警察目瞪口呆。
其中一個長相憨厚,身材魁梧的咧了咧嘴,用家鄉口音啧啧感歎:“這異常事态調查隊都是些什麼神仙來。”
“抱歉,這裡沒什麼事情,你們放心。”季識青轉向兩個小警察,帶着點歉意笑着說道。
“好的,季隊長,有事情盡管叫我們,我們就守在門口。”
兩個小警察出去之後,祁憫松開了按着梁玉林的手,經此一遭,他也冷靜了下來——或者說是徹底頹喪。
“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和我們解釋一下你剛剛的反應?”季識青好整以暇地看着梁玉林。
梁玉林不吭聲。
“我二十多分鐘前還在奇怪,為什麼你父親一直沒有出現。”
“他被搶劫的混混襲擊了。”梁玉林說,“昏迷了。”
“沒錯,但他現在已經趕來了局裡,說是剛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