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拿刀的人類!”一種從未聽過的語言耳邊響起,古老,悠長,仿佛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君言眼疾手快得率先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話音如魔咒般傳入殺手的耳中。
他們僵着身體緩緩隐去,如提線木偶般聽話。
念咒語的“人”本不想趟這趟渾水,但還是趟了。受到反噬似的嘔出一口血〔1〕,用手随意地擦拭嘴角的鮮血,靠着樹勉強站立。
抱頭閉眼的小君言發現痛感并沒有來襲,睫毛顫動地裂開一條縫,發現那些人早已不見蹤影,隻剩下一具還有些體溫的屍體,還有那個靠在樹下不能站立的白發青年。
溫熱的鮮血沾滿他的鞋底,他的腿軟得厲害,連站立起來都吃力,隻能同手同腳地爬過去,他用小手晃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師……兄?師兄!你醒醒好不好?師兄……”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喚着不能回複他的人。
他小聲抽泣着,哭得幹嘔起來。哭了會兒,他想起什麼似的蓦然回頭,擦了把臉,撐起身體,踉踉跄跄地連滾帶爬走到葉淵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盡可能地抑制住自己的哭腔,讓葉淵聽不出他的哭腔,看不出他的弱小,道:“仙人哥哥!我求求你!救救我的父母,我的族人,我願拿我的血,我的肉助你飛升!”
葉淵壓根聽不懂他在講什麼,也沒經曆過死亡,也不曾看過親人的離去,不能體會他的傷心。
剛才救他,隻是不忍心讓個孩子也成為刀下亡魂,還有個原因就是,人類幼崽真的長在葉淵的審美點上了。
葉淵用手指插進他的發絲摩挲着他的小腦袋,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
君言抱着葉淵的腿不知道哭了多久,隻知道原本光亮的天色變得昏暗。也許是哭得無淚可哭,亦或是哭累了,就這樣依偎在葉淵的腿上睡着了。
第二天,小君言一直沒有動靜,睡得十分安逸,用死亡來說更貼切。
葉淵哪見過這種情況,焦急地不斷用手撫摸着懷中的小人兒,試圖喚醒他。
别說,還真給他喚醒了。
君言睜開注了鉛似的眼皮,看上去一副将死之人模樣,他吃力地擡起右手,簡單的動作卻像是消耗了他所以體力,他的身體再次癱軟下去。
葉淵也終于注意到他右手小臂上有兩個黑色的小血洞,毒素已經蔓延開來,血洞周圍的皮膚發了黑。
這明顯就是被蛇咬的,葉淵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因為在妖界他就是經常被咬的那個。
他隻能被迫當了次大夫,搞了許多治蛇毒的藥草,正所謂病急亂投醫,還真給他投對了。再加上君言的體質特殊,沒幾天病殃殃的小崽子又能活蹦亂跳了。
君言很清楚,現在靠自己是不能活下去的,必須有人保護他,直到他強大起來為止。
而今最合适的人選就在面前——葉淵。
葉淵沒有讀心術,也不知道這小崽子到底想什麼?後面這小崽子一直跟着自己,用“師傅”這一詞語稱自己,慢慢的也就習慣了他的存在。
至于君言的師弟——白清鶴,當然也是撿來的。
在撿到君言那年的冬至,人間被白雪籠,走在林子裡天與地似乎沒有邊界地染在了一起。
君言身上的衣服也比之前厚了不少,至于身旁的葉淵一如既往的穿着一件薄衣。
葉淵雖為妖,但妖力稀薄,他會感覺寒冷,但沒有人的感知這麼強烈。
幾聲嬰兒的啼哭引起了葉淵的注意,問道:“那是什麼動物?”
君言回道:“師傅!那不是動物!是個嬰兒!”
“嬰兒?”葉淵重複了,查找着自己為數不多的詞彙量。
君言歎了口氣,解釋道:“就是……人類幼崽。”
兩人随着聲音來到一個枯樹下,樹洞中有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鼻子、臉頰、耳朵無一幸免,都被凍的通紅。
君言小心從地上抱起那個嬰兒。
“不哭,不哭”想哄,但自己也是個小孩,沒啥經驗,隻能輕輕晃着懷中的小家夥。
葉淵歪頭看着那個小家夥,道:“為何是個光頭?”
君言又回道:“師傅,人類一出生便是這樣的。”說完便擡起頭看向葉淵,倆眼睛睜得撲閃撲閃“師傅,可以當我的師弟嗎?”
“不要,太醜了”葉淵果斷拒絕。
君言不依不饒接着道:“他長大後就會變好看的。”他讓葉淵也抱抱這個小家夥,試圖喚醒他的一點點師愛。
葉淵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地接過了這個小生命,他有些手足無措,生怕弄傷這個脆弱的小家夥,僵着身子就這麼看着。
小嬰兒看見葉淵,哭鬧聲便停止了,抓起他的一縷白色長發,在手中把玩。他也是被這個人類幼崽弄的敢怒不敢言。
從襁褓中掉出一張紙條,君言撿起一看,上面赫然寫着——白清鶴三個大字。他本來都快給他小師弟取完名了,正在糾結是叫君邈,還是君漣了,這一張紙條打碎了他的取名夢。
從此小跟班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