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六娘蹲在旁邊擦碗,木碗在她手裡轉來轉去,水珠濺到圍裙上。她擡頭看江心月數銅錢的樣子,忍不住轉移話題:“三娘,今天賺了不少吧?”
江心月把銅錢摞成小塔,最頂上那枚晃了晃沒倒:“再攢一陣子,應該夠租間鋪子了。”
“鋪子?!”呆六娘手裡的碗“咣當”掉進木盆裡,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劉海,“咱們要開店?”
“嗯。”江心月把銅錢收進布袋,紮緊袋口的繩子打了個結,“總不能一直擺攤,風吹日曬的,冬天冷,夏天熱,客人也不方便。”
呆六娘眨了眨眼,有些猶豫:“可……開店得花不少錢吧?”
“所以得好好算算。”江心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回去找陳嬸商量。”
陳嬸的屋子裡,油燈芯“噼啪”爆了個燈花。三個人圍着方桌坐下,桌腿有點瘸,陳嬸随手墊了片碎瓦。
“你們看,”江心月把賬本攤開,手指着上面的數目:“這個月我們已經攢了這麼多。”
呆六娘趴在桌邊,鼻尖都快碰到紙面了,突然倒抽一口氣:“這麼多!夠買兩頭小毛驢了!”
陳嬸捏起一枚銅錢在手裡轉着:“數目是不小,可開店不是過家家。”她擡頭看江心月,“丫頭,你可想清楚了?這錢扔進去,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江心月點點頭,從懷裡摸出張皺巴巴的紙。紙角都磨毛了,顯然被反複打開過多次。她小心展開,紙上用炭條畫着歪歪扭扭的格子,标着“櫃台”“茶爐”幾個字:“西市街角那間空鋪子我問過了,月租八百文。”
“八百文?!”呆六娘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撞得桌子一晃,“這、這也太貴了!”
陳嬸掰着手指頭算:“桌椅鍋竈起碼兩貫錢,再加上茶葉、蜂蜜、木薯粉......”她突然擡頭,“按現在每天的收入,得攢到什麼時候?”
“我算過了。”江心月不急不慢地倒了碗奶茶推給陳嬸,“按現在每天的收入,再攢七八天就夠了。”
呆六娘咬着嘴唇:“可萬一......我是說萬一啊,開店後沒這麼多客人呢?”
“不會。”江心月語氣笃定,指尖在桌面上點了點,“咱們的珍珠奶茶,整個永安城找不出第二家。昨天還有客人專門從城南跑來買。”
呆六娘趴在桌邊,小聲嘀咕:“可要是雇人,他們學了手藝,自己出去開店怎麼辦?”
江心月突然笑了:“那就讓他們開。”
“啊?”呆六娘瞪圓了眼睛,“那不是搶咱們生意嗎?”
“所以我琢磨着,”江心月把三個茶碗排成一排,“咱們不光自己開店,還要讓别人也來賣奶茶。”
屋裡突然安靜得能聽見竈台上水壺“咕嘟咕嘟”的聲音。陳嬸和呆六娘張着嘴,活像兩條擱淺的魚。
“你瘋啦?”呆六娘終于憋出一句,聲音都劈了叉,“老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江心月笑着搖搖頭,從錢袋裡數出十枚銅錢,每個茶碗前放三枚:“你想想,現在全城隻有咱們賣珍珠奶茶,客人要從城東跑到城西來買。要是城東也有人賣,城南也有人賣......”
“那誰還來咱們這兒啊!”呆六娘急得直拍大腿,把銅錢都震得跳了起來。
“錯啦。”江心月把銅錢重新擺好,“比如這是三家店,都用咱們的招牌,按咱們的方子做奶茶。”她又取出三枚銅錢放在自己面前,“每家店每月給咱們一百文,十家店就是一貫錢。”
陳嬸琢磨了一會兒,突然拍了下大腿:“這主意好!咱們不用自己開那麼多店,但全城的奶茶生意,都有咱們一份!”
呆六娘還是有點不放心:“可要是他們學會了,偷偷改方子呢?”
江心月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那就看他們敢不敢了。”她放下茶碗,碗底在桌面磕出輕響,“咱們的奶茶為什麼好喝?因為用料實在,火候精準。”她掰着手指數,“岩茶要炒到剛好出香,珍珠要煮到外軟内韌,蜂蜜要按三錢兌一壺......”
“做生意,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江心月突然從竈台端來個小陶罐,“六娘,你嘗嘗這個。”
呆六娘接過來喝了一口,立刻皺着臉“呸”了出來:“這什麼啊?又苦又澀!跟喝藥湯似的!”
“這是王記茶攤的‘珍珠奶茶’。”江心月眨眨眼,“上個月他們夥計天天蹲咱們攤子邊偷看,回去就鼓搗出這味道。”
陳嬸噗嗤笑出聲,差點被奶茶嗆着:“我說呢!前天路過他們家,三個夥計閑得在門口鬥蛐蛐兒!”
“所以啊,”江心月用抹布擦掉桌上灑的奶茶,“要立規矩。”她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用咱們的招牌就得按咱們的方子來;第二,原料必須從咱們這裡進;第三,每賣出一杯要給咱們一文錢。”
陳嬸突然“哎呀”一聲:“等等,你說原料都從咱們這兒進?”
“對啊!”江心月掏出個小算盤噼裡啪啦打起來,“咱們找茶農直接收,比零買便宜三成。轉手給加盟的鋪子還能賺兩成差價。”
呆六娘掰着手指頭算,眼睛越瞪越大:“加盟費、原料錢、每杯抽成......天哪,這比咱們自己開店賺得還多!”
陳嬸拍了下桌子:“妙啊!這樣既能賺錢,又能保證味道!”
“可是......”呆六娘還是不太放心,“要是有人耍滑頭呢?”
江心月從袖筒裡抽出張契紙,“找書肆的先生拟了這個。白紙黑字寫清楚,違約的要賠五貫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