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坊的清晨總是從一陣甜香開始。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江心月就已經在竈台前熬制第一鍋焦糖。糖漿在銅鍋裡咕嘟咕嘟冒着泡,琥珀色的液體散發出誘人的焦香,順着晨風飄出老遠。
“三娘子,今兒又在教徒弟呢?”王婆子挎着菜籃子經過,忍不住在店門口駐足。她伸着脖子往店裡張望,看見五六個年輕姑娘正圍着江心月學熬糖漿。
江心月擡頭擦了擦額角的汗,笑着招呼:“王婆婆進來喝一碗?新熬的焦糖奶茶,給您多放珍珠。”
漸漸地,這間小小的奶茶店變得比私塾還熱鬧。天還沒亮透,就有學徒在門口排隊等候;日上三竿時,來喝奶茶的客人把桌椅都坐滿了;到了傍晚,還有不少閑漢蹲在門口看新鮮,就為了聞聞這新奇的味道。
“三娘,你看!”這日清晨,呆六娘舉着一塊嶄新的木牌沖進店裡,小臉紅撲撲的,“我讓劉木匠連夜趕出來的招同盟牌子!”
江心月接過沉甸甸的木牌,上面用端正的楷書寫着加盟的規矩:每月一百文加盟費,原料必須從珍珠坊進,每賣一杯抽一文錢。她用手指撫過那些凸起的字迹,笑着把牌子挂在門邊最顯眼的位置:“咱們的規矩得讓所有人都看清楚。”
起初隻有零星幾個人來打聽。西街賣燒餅的趙大嬸是第一個簽約的,她搓着圍裙不好意思地說:“江掌櫃,我這老婆子笨手笨腳的,學得會嗎?”
“簡單着呢!”呆六娘搶着回答,順手拿起一個琉璃杯示範,“您看,先放珍珠,再加奶茶,最後淋糖漿。連我都會,您肯定行!”
不出半月,趙大嬸的燒餅鋪子門口就支起了一個小奶茶攤。讓人意外的是,奶茶的生意竟比賣了十幾年的燒餅還要紅火。
這下可炸開了鍋,東市的裁縫、南街的雜貨鋪老闆、甚至河邊洗衣的婦人們都跑來要加盟。
“三娘,咱們得想個法子。”這天打烊後,陳嬸一邊數銅錢一邊說,“今天又來了七八個要學手藝的,店裡都站不下了。”
江心月正擦拭着琉璃杯,目光掃過擠滿學徒的店面。突然,她放下杯子:“咱們開個學堂吧!”
“學堂?”呆六娘正往罐子裡裝珍珠,聞言差點打翻罐子,“教人做奶茶的學堂?”
“對!”江心月越說越興奮,手裡的抹布都忘了放下,“我把隔壁的鋪子也租下來,擺上竈台和桌椅,每天上午開課教學,下午照常營業。”
說幹就幹。第二天一早,阿爾罕就帶着巴圖來幫忙裝修。兩個壯漢扛着木頭在院子裡進進出出,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引得街坊們紛紛駐足。
“江掌櫃這是要辦學堂啊?”賣豆腐的老張頭踮着腳往院裡張望。
“可不是!”呆六娘得意地揚起小臉,手裡還拿着剛寫好的課程單子,“以後咱們這兒就是正兒八經的奶茶學堂了!頭三天免費試學呢!”
新學堂開張那天,江心月特意煮了一大鍋奶茶請街坊們品嘗。二十多個學徒整齊地坐在新做的小闆凳上,人手一個筆記本,認真地記着每一個步驟。
“火候最關鍵。”江心月站在竈台前示範,手裡的木勺勻速攪動着茶湯,“要煮到起小泡,但不能滾開......”
台下有個紮着藍頭巾的小學徒怯生生地舉手:“江掌櫃,我煮的珍珠老是糊鍋底,怎麼辦?”
“要不停地攪。”江心月拿起木勺示範動作,“就像這樣,順着一個方向,力道要均勻......”
漸漸地,“奶茶學堂”的名聲越傳越遠。連鄰縣的商販都慕名而來,西市的客棧住滿了求學的人。
珍珠坊的後院從早到晚飄着茶香,時不時爆發出“原來如此”的驚歎聲。
這天傍晚,江心月正在清點明天要用的原料,聽見兩個新來的學徒在門口聊天。
“我娘說了,學了這手藝,回去說親都有底氣!”一個紮着麻花辮的姑娘說。
另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姑娘連連點頭:“可不!咱們縣裡還沒人賣這個呢!我算過了,一天賣三十杯,一個月就能掙......”
江心月和呆六娘相視一笑。當初那個窩在小院裡搓珍珠的夢想,如今真的長成了參天大樹。
窗外的桂花樹已經冒出新芽,翠綠的嫩葉在晚風中輕輕搖曳。今年秋天,想必會開得格外燦爛。
夕陽西下,送走最後一批學徒,江心月捶着酸痛的腰,看着呆六娘數今天收的束脩。銅錢在桌上堆成小山,在夕陽下泛着溫暖的光澤。
“三娘,咱們發财啦!”呆六娘眼睛亮晶晶的,手指飛快地數着銅錢。
陳嬸端着熱茶走過來:“别光顧着高興,明天還得早起備料呢。”她嘴上這麼說,眼角的皺紋卻笑成了花。
阿爾罕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手裡捧着個精緻的木匣子。
“聽說江先生開學堂了,我來送賀禮。”他笑着把木匣子放在桌上。
打開匣子,裡面是一套精美的茶具,白瓷上描着青花,每件上面都刻着“珍珠坊”三個小字,字迹清晰工整。
“以後學成的徒弟,都送一套。”阿爾罕拿起一個茶杯,陽光透過薄如蟬翼的杯壁,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走到哪兒都是你們珍珠坊的招牌。”
江心月摸着茶具上凹凸的字迹,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