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小的奶茶店,或許真能像浔陽秋說過的那樣,開遍永安城的每個角落。她擡頭望向窗外,最後一縷夕陽正溫柔地籠罩着門外的桂花樹,嫩綠的新葉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這一天,珍珠坊剛開門不久,江心月正在後院清點新到的木薯粉,突然聽到前廳傳來一陣騷動。
“三娘!三娘!”呆六娘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發髻都散了一邊,“趙、趙會長來了!”
江心月拍了拍手上的粉末:“來買奶茶?”
“不是!”呆六娘急得直跺腳,“他說要報名加盟!”
珍珠坊的大廳裡,幾個正在喝茶的客人已經悄悄溜走,隻剩下半杯未喝完的奶茶在桌上冒着熱氣。趙浩廣背着手站在櫃台前,老周局促地跟在他身後,不時擦擦額頭的汗。
“我說我們要報名。”趙浩廣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重重放在櫃台上。錢袋落在木質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驚得呆六娘往後一退,撞上了身後的茶罐架。
江心月掀開簾子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她目光掃過桌上的錢袋——那鼓脹的形狀顯示出裡面裝着不少錢。又看向趙浩廣緊繃的下巴,心裡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門口的加盟條約看了嗎?”江心月走到櫃台前,拿起錢袋掂了掂。銅錢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老周趕緊上前一步,從袖中掏出一張紙:“看了看了,這是簽好的契約。”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江姑娘放心,我們一定按規矩來。”
“三娘,你真要教他們?”呆六娘拽住江心月的袖子,聲音壓得極低:“三娘,他們可是...”
江心月安撫地拍拍她的手:“開門做生意,交了錢就是客人。”她轉向趙浩廣,語氣平和,“趙會長想學什麼?”
趙浩廣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啪地按在櫃台上:“全套。”銀子在陽光下閃着冷光。
老周連忙補充:“我們會長是誠心來學的。昨天嘗了您家的珍珠奶茶,确實...”他偷瞄了眼趙浩廣的臉色,“确實比我們做的好。”
教學區裡,江心月将木薯粉倒在案闆上,動作娴熟地加水揉搓。趙浩廣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目光卻緊緊跟着她的每一個動作。老周則拿着小本子,時不時記上幾筆,發出沙沙的聲響。
“揉面時力道要這樣。”江心月雙手在面團上按壓,力道均勻,“太用力會發硬,太輕又沒嚼勁。”
她将揉好的面團拉開展示,那面團光滑柔韌,在陽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澤。
趙浩廣突然伸手戳了戳面團,又趕緊縮回手:“原來如此......”他若有所思,“我們之前都是随便揉兩下就完事。”
老周湊近聞了聞:“江姑娘,您這紅糖好像放得比我們多?”
“紅糖要熬到起泡。”江心月攪動着小鍋裡的糖漿,香甜的氣息随着蒸汽彌漫開來,“這樣甜味才能滲進珍珠裡,吃起來才有層次。”
趙浩廣盯着鍋裡咕嘟冒泡的糖漿,突然說:“我們都是直接往茶裡加糖塊。”話一出口,他自己似乎也覺得不妥,别過臉去。
呆六娘躲在櫃台後偷笑,被江心月一個眼神制止了。她趕緊假裝整理茶具,卻碰倒了一摞瓷碗,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到了搓珍珠的環節,趙浩廣顯得格外笨拙。他粗大的手指捏着小小的面團,不是搓不圓就是捏太扁。老周倒是學得認真,但搓出來的珍珠也是大小不一。
“要這樣。”江心月拿起一小塊面團,在掌心輕輕一搓,一顆圓潤的珍珠就成型了,“力道要均勻,速度要快。”
趙浩廣試了幾次,終于搓出一顆還算圓的珍珠。他舉起來對着陽光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但很快又收斂起來。
教學結束時,趙浩廣看着自己做的珍珠有些尴尬。老周倒是興緻勃勃,把自己做的珍珠小心包起來:“會長,咱們回去再練練?”
送他們到門口時,趙浩廣突然轉身:“明日......我們還來。”這句話說得有些生硬,像是很不習慣這樣客氣地說話。他的目光掃過珍珠坊的招牌,又很快移開。
等兩人走遠,呆六娘才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在椅子上:“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趙會長居然親自來學藝,還這麼客氣。”
江心月望着街角消失的背影,輕輕整理着教學用的工具。她将木勺放進清水裡沖洗,水珠濺起細碎的光點:“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她嘴角微微上揚,“況且,能教會對手,才是真本事。”
呆六娘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我剛才偷看了老周的筆記,他們連火候都記下來了。”
“讓他們學去吧。”江心月擦幹手,從櫃子裡取出一個新茶罐,“真正的秘訣,可不是看幾眼就能學會的。”
她打開茶罐,裡面是特制的桂花蜜,散發着獨特的香氣。這是她用浔陽秋院裡那棵老桂樹的花,加上獨門配方釀制的,整個永安城獨此一家。
門外,幾個探頭探腦的街坊見趙浩廣走了,又陸續回到珍珠坊。
很快,店裡又充滿了談笑聲和茶香。江心月系上圍裙,開始準備今天的特供奶茶。
陽光照在她靈巧的手指上,那些珍珠在她指間跳躍,像一顆顆小小的、會發光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