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比平時明顯擁擠。
初級研究所的後勤部門主要由兩個小組構成,一個是風語領頭的物資供應組,另一個是此刻在忙碌的設施維護組。
拖車穿梭往來,運送着裝滿實驗設備的貨箱,看起來不似平常的設備,而是更加先進的東西,有些還沾着冰雪。幾個高級研究員在通訊設備中大聲地下達命令。
空氣中的緊張氣氛已經到達了一個峰值。照明不需要查看最新通知就知道,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
物資供應組沒有那麼忙碌,但留守的機也比以往少,隻有幾個還在終端前核對着什麼東西。
照明走向最近的機子,以随意的語氣打探道:“風語在哪裡?”
機子幾乎沒從數據闆前擡頭。
“好幾個周期沒見過她了。”他咕哝道。
這讓照明停頓了一下。“好幾個周期?”
機子聳了聳肩,動作緩慢。“可能是?我也不知道。忙死了,希望她快點回來。”
照明之前認為K-13的能量供給不應該成為一個大問題,一部分原因是這是合理的資源請求,另一部分原因就是風語。
即使其他人有可能會基于嫉妒等複雜的芯理故意卡照明的申請,風語也是最不可能這樣做的機子。
但現在風語根本不在?這很奇怪。
風語的職位不是那種需要經常出外勤的工作——她曾經多次抱怨過這一點。
暫且按下隐隐的擔憂,照明正要轉向行政辦公室去問問情況,能量供應處附近忽然爆發了一陣騷動。
能量供應處靠近後勤部,就在她的行進路線附近,騷動的動靜太大,她想無視也難。
于是照明向着混亂的源頭走去。
那裡早就圍了一圈機子了。
他們面甲上的表情不是平常那種事不關己的八卦态度,而是有點義憤填膺的味道。
在人群的中央,有兩個機子正相互對峙。
用“對峙”來形容還是有點太文雅了,事實上他們已經滾做一團,一個把另一個按在地上,騎在他的腰間,按着他的雙手。
占上風的那個機體比較魁梧,看形态和裝備,應該是安全保衛部的量産機警衛。被壓在地上、面甲破損的那個,看起來是個輕型載具,大概是科研部門的研究員。
“你偷了我的配額!把能量塊交出來!”量産機警衛咬牙切齒,把憤怒的咆哮丢進對手的音頻接收器裡。
研究員雖受制于人,但聽到這話,不服氣道:“渣的,别誣陷我!誰說那是你的?”
照明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周圍圍觀的機子。站位隐隐将陣營劃分開來:一部分靠近量産機警衛,顯然認同他的指控,另一部分則站在研究員身邊,認為他隻是個倒黴的替罪羊。
“系統顯示它已經被領走了!不是你這個故障那又是誰拿的?!”
“去你流水線的吧,這又關我什麼事啊?我排隊領的!你要怪就去怪那些分配系統的廢物!”
漸漸有更多的機子低聲議論。有人交頭接耳,有人冷眼旁觀,有人機體微微前傾,好像随時準備加入,将局面變得更加混亂。
照明已然從中捕捉到了足夠的信息。看來能量配額所剩無幾。或許有人拿走了超過他們份額的部分?
不安感在芯頭加劇。
比起能量短缺,其實還有更值得擔憂的事情。
研究所的機子向來講究秩序,他們不會輕易發起一場暴力沖突。但現在,這種曾經的秩序正在崩壞。
照明小心地繞出人群,以免被卷入即将發生的混亂。
她的光學鏡頭轉向了能量供應處的管理員,希望他做點什麼,卻發現他正在人群外探頭探腦,猶豫不決。
他猶豫着,或許是害怕引起衆怒,或許是不想成為兩個憤怒且饑餓的士兵的調解者。
忽然好些機轉移視線轉而朝着門口張望,有一個機子走進了能量供應處,帶着冷酷而不容置疑的氣勢。
照明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澤卡萊亞到了。
幫自己的長官處理各種麻煩,可能是所有副手被迫肩負的職責,連研究所副所長也不例外。
副所長的到來讓現場的氣氛瞬間一滞。打鬥的兩機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圍觀的機子們微微後仰,仿佛本能地想要拉開一點距離。
澤卡萊亞面無表情地環視一圈,所有機子都條件反射般避開她的目光,就像避開有害射線似的。
然後澤卡萊亞提高聲音,平淡地說:“安靜!”
她的音頻模組中沒有任何憤怒的成分,隻有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