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整個聚集地就會燃起神罰之火。
但是,也有幾位貴族和大臣不同意這種方式。
可惜他們勢單力薄,話語在其他貴族的贊同聲中失去了聲音。
他們隻好離開宮廷,從民間尋回了被國王流放的王子,盼望王子能夠領導他們,改變這一切。
王子心地善良,處事賢明,有的大臣曾說過,他是整個國家最善良純潔的人。
他被逐出王室,隻是因為他反對了幾次國王的政令,所以被國王視為了眼中釘。
王子聽了來找他的人的話,決心承擔起王國未來領袖的責任,在民間成立一支反抗軍。
從反抗這個邪惡的儀式開始,以人的力量,從神的手中,拯救出這個千瘡百孔的王國。
先不談那些反抗軍,贖罪儀式已經成為了王國當前最重要的大事。
每個聚居地都按照貴族的要求完成着儀式,神明果然也一直沉默,沒有再降下神罰。
在那個王國北邊的偏遠小村莊裡,也迎來了這場儀式。
小姑娘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有一點不一樣。
她認真說出的話語具有某種力量,可以命令别人去做事情,也可以影響别人的狀态。
村莊裡的老人慈祥地告訴她,這是來自遠古神明的賜福。
在此之前,小姑娘從來沒有用這種能力做過一件壞事。
牧師在來到小村莊之後,也發現了小姑娘的特殊能力,經過考量,小姑娘作為“純淨者”被選中了。
而且,牧師還希望她在儀式裡,能做一件特别的事情。
這場儀式的“羔羊”是一位被俘的年輕騎士,是反抗軍的将領之一。
反抗軍阻止過好幾次儀式,他們和貴族的軍隊戰鬥,趕走牧師、打碎代表神明之眼的鏡子,悄悄把民衆帶離聚居地以躲過神罰之火。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是王子的權柄并非由神明授予,他們成功了。
貴族們害怕反抗軍阻撓儀式讓他們遭受神罰,更怕反抗軍推翻由他們組成的臨時政.權,一直都在搜捕由王子領導的反抗軍。
剛好,貴族的軍隊在偏遠的此處抓捕到了這位騎士。
他作為小村莊的“羔羊”,簡直再合适不過了。
年輕的騎士面無懼色,面對拷問一言不發。牧師命令他吐露反抗軍的種種秘密,但他隻是大笑,用各種玩笑話嘲笑牧師的無能。
牧師氣急敗壞,為了完成貴族的命令,他命令小姑娘用她的能力,讓這個騎士在被處死之前吐露情報、忏悔罪行。
小村莊的廣場早早地被草垛和人群包圍了。人群如群山的石頭一樣沉默,唯有火把在風中噼啪作響。
小姑娘捧着儀式用的小刀,背對着人群,走向被捆綁着的騎士。
代表“神明之眼”的鏡子就放在旁邊。
“先問他。”牧師在她背後命令。
小姑娘咽了口唾沫,手指在刀柄上微微發抖:“請忏悔你的罪行,告訴我……你的同伴在哪裡……”
她的聲音并不大,甚至有點發顫,但那位騎士睜開了眼。
他渾身顫抖,抵抗着小姑娘的能力,把嘴唇咬得鮮血淋漓。
小姑娘都擔心他要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她沒敢繼續問下去,嗫嚅着停下了。
騎士成功抵抗住了能力的影響。
他嘶啞卻堅定地說:“我沒有罪行需要忏悔,我的同伴們也沒有。我什麼也不會說的。”
他又轉向一旁的牧師:“等着瞧吧,王子會改變一切的。真正的神在人民的心裡,不在這鬼地方。到時候你和那些貴族就等着下地獄去吧。”
小姑娘聽着他的話,看着他的眼睛,被深深震動了。
這是第一個抵抗住了她能力的人。
牧師怒吼一聲,一把攥住了小姑娘的手臂,用力将她的手推向騎士。
刀尖劃破騎士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
“不!”小姑娘驚叫。她從未殺過人,從未想過要殺人。
她慌亂地想抽回手,可牧師的手像鐵鉗一樣緊握不放。她下意識用上了能力:“請、請不要死!”
鮮血逆流了回去,傷口也複原如初。那位騎士的眼睛還睜着,卻沒有聚焦。
他沒有死,卻也沒有活着,他的靈魂由于這個違背現實的要求,在軀體裡沉睡不醒。
牧師和人群擔心地看着那一面代表“神明之眼”的鏡子,擔心它會突然碎裂,神罰之火會随即降下。
鏡子完好無損。
在牧師要懲罰小姑娘之前,神秘的事情發生了。
一陣大笑自鏡中回蕩而出。
那是一陣充滿魔性的大笑。
神明的聲音傳了出來:“真是……典型的人類。憐憫是有代價的。你不想殺了他,又想保護這個村莊,而現在你卻同時失去了兩者。”
那個小村莊在天火中化為灰燼,村民們的家園被毀,家畜死亡、财産消失,土地也再無法耕種,但村民們得以幸存。
仿佛神明也遵循了某種奇怪的對等原則:既然小姑娘動了一半的手,那懲罰也隻降了一半。
作為對貴族的交代,牧師把小姑娘帶回了都城。
貴族們把小姑娘交給他們中一位擅長煉金術的貴族研究,希望小姑娘的能力能發揮一點作用。
但奇怪的是,小姑娘的能力再也沒有像以前一樣。能力變得時有時無,而且能發揮出的上限也降低了很多。
最終,貴族失去了對小姑娘的研究興趣;但他也沒有放小姑娘離開,把她送到了自己的一個莊園裡。
這就是故事的結局。
一個恐懼中的王國、一個不敢殺人的小姑娘、一個介于死活之間的騎士,和一個在凡人痛苦中取樂的神明。
***
“所以,你是故事裡的小姑娘。那個騎士又指誰?”
照明沒什麼興緻地否認道:“我都說了這隻是一個童話故事。你要猜測的話,就自己去猜好了。”
傀拉笑了一下,換了一種問法:“故事裡的神明聽起來倒像是個帶着遠大理想的暴君。王子和反抗軍想必是代表了正義一方吧。那麼你覺得,那小姑娘又算什麼呢?”
“是一個懦夫。”照明這回如傀拉所想地回答了。
她虛弱地扯了扯嘴角:“或許小姑娘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但她還是聽從了牧師的命令。”
傀拉搖搖頭。她的聲音低沉,出奇的溫柔。
“我不認為神明笑那個小姑娘,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麼。神明笑她,是因為她以為自己有選擇。故事裡的神明憎恨平庸之惡、不信有真正的善良,對祂來說,這種普通人的‘軟弱的理想主義’才最有趣。”
照明擡頭看了一眼傀拉,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傀拉回味着故事,說道:“但那個神明在有一件事上說得挺對。憐憫是有代價的。”
她玩味地笑了一下,又回歸了慣常的态度。
“謝謝你,這個故事很有趣。我現在明白了,像你這樣可愛的機子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知道這是一個糟糕的地方,其他機子都是冷漠的劊子手。但是……你真的很令人驚歎。”
“你給關在籠子裡的怪物取名字。你照顧我,給我念書,還把自己的能量塊省下來給我。”
“我想讓你知道;如果我需要在這裡才能遇見你,我并不後悔來到這裡。”
照明從來沒和别人講過這些,甚至連風語也沒有。對于她的過去,風語應該隻是聽八卦聽的。
把過去的事情用另一種形式傾訴給别人,也讓照明卸下了一些一直以來、以某種形式肩負的壓力。
照明小聲說:“……我沒有你說得那麼好啦。但……謝謝你說這些。”
實驗室裡,除了設備的低沉嗡嗡聲外,一片寂靜。
照明又檢查了一遍傀拉的機體狀況,作為今天工作的收尾。
離開實驗室前,她對傀拉告别:“下一個周期見。”
“下一個周期見。”傀拉微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