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是如此緊張,以至于當她跟着澤卡萊亞走進黑騎士辦公室時,走廊的牆壁似乎都在向中間壓縮而來。
澤卡萊亞向着黑騎士簡單地緻了一禮,随即退了出去。
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恍惚間,照明覺得有一張巨大的網把她籠罩了起來。
而黑騎士正是這張大網中的蜘蛛,正在好整以暇地守候着獵物。
黑騎士甚至沒有從數據闆前擡起光學鏡,隻是冷冷哼了一聲:“坐。”
令人慶幸的是,這回她的對面多出了一張正常普通的座椅,而不是什麼慘遭折磨的機子。
照明一言不發地服從了。
黑騎士用手指敲擊着桌面,每一下敲擊都像是打在照明的火種上。
她終于漫不經心般說道:“真是有趣,考慮到在這麼一個小小的研究所裡,每個人居然都有自己的秘密。”
“照明,你的秘密又是什麼呢?”
照明的處理器中一時間掠過無數件她隐瞞的事情,對于工作的懈怠、和傀拉私底下的聊天、私藏且最終放走的人類、通風口内的不明人士和無影無蹤的神秘人……
但她認為,以黑騎士的性格,這些事哪怕被黑騎士發現一件,黑騎士此刻絕不會隻是閑聊,絕不會還能讓她如此安然地坐在這裡。
于是照明含糊其辭,刻意表現出困惑的模樣,扮作不明所以的下屬:“您的意思是……抱歉,我不太明白。”
哒、哒、哒。
黑騎士反過了手來,用指節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這是一段松散的節奏,此時卻顯得如此有壓迫感。
照明強迫自己維持冷靜,然而邏輯電路已經開始高速運轉。
她不知道這場對話會不會直指真正的隐患——
如果黑騎士真的問到了那些事情,她該如何掩飾?否認、轉移懷疑,還是……
但黑騎士并未逼問她。
在照明快要沉不住氣時,黑騎士仿佛不經意地話鋒一轉:“說起來,之前我讓炸藥重新獲得了管理K-13的職權……”
她面甲上的笑意加深了:“告訴我,你當時覺得失望嗎?”
“您知道我并不在意共事者對我的看法,”照明斟酌着詞句,揣測着這是否是黑騎士想要聽到的回答,“我也不在意職位的調動。隻要有利于實驗,我都完全配合您的安排。”
“哈。”黑騎士噗嗤一笑。
“我最喜歡看你們表決心的樣子。你們總是這樣,嘴上說得漂亮,芯裡在想什麼卻隻有自己知道。”
“炸藥也是一樣。”
提到此刻已經不知在哪裡遭受折磨的那個機子,黑騎士的語氣依舊輕快,神情卻變得陰冷。
“有些人,總是在觊觎不屬于他們的東西。給了他們第二次機會卻不知道珍惜,總以為能無限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事物。”
“貪婪,總是讓人忘了自己的位置。”
作為經常在談話中掌握主動權的一方,黑騎士已經習慣了另一方在她面前的默然不語。
因此,見照明沒有立即反應,黑騎士也習以為常,隻是繼續說:“當然,比起背叛或者愚蠢的失敗者,我還是更加欣賞另一種機子。”
“因為這還挺有趣的。以為自己很聰明,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然而,掩飾卻太過于拙劣。”
“知道K-13會說話時,我可比你還驚訝。”
什麼——
在照明光學鏡焦點驟然緊縮的同時,黑騎士笑盈盈地補充了一句:“哦,真是抱歉。或者我應該稱呼它為‘傀拉’?”
或許照明早有預感,或許她曾經想過事情終有敗露的一天。
但她沒有想過這一天來得那麼快,那麼平靜,幾乎詭異。
黑騎士知道。
黑騎士一直都知道。
直直地望向黑騎士的光學鏡,照明咽了一口電解液,幹澀道:“你——你知道。”
“我知道有一段時間了,而且我一直關注着。”黑騎士享受着照明的震驚,“你真以為我不知道這一切?我隻是沒興趣打斷你們的小秘密。”
“還有隔離區實驗室的監視器,澤卡萊亞發現有人篡改了多個記錄。你有點小聰明,但沒那麼聰明。篡改監控日志可能會騙過一些機子,但騙不了我。”
這下可以說是鐵證如山。
照明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