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從地上爬了起來,和傀拉對視。
曾經束縛住傀拉的枷鎖已經完全消失了,她看起來前所未有地張揚又自信。
這個場景和照明幻想過的某個場景重合。照明想,在外面的天地,比起在隔離倉裡,果然要更加适合她。
如果傀拉不是巨猙獰、不是實驗體,如果她不是霸天虎、不是研究員,她們所經曆的這一切又會怎麼發展呢?
她們或許不會見到彼此,甚至都不會生活在同一個星球上。
又或者她們還是會見面,就在她的母星。
照明會幹着一份如圖書管理員的普通工作,下班被最喜歡新鮮感的同事拖去附近的小小油吧。
那個油吧輕輕播放着優雅又神秘的音樂,人們高聲談笑或是竊竊私語。
她會看到傀拉靠在吧台附近,暗暗期待着那個和音樂一樣的機子朝自己走來。
若她真的走來,帶上一句随意的調笑,以及共飲和舞蹈的邀請……
然後呢?然後她們肯定會跳舞。
在舞池中央,一圈又一圈地旋轉,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直到她們忘記自己在哪裡,直到她們忘記世界上一切的争鬥,追逐上自由的幻覺。
直到美好的畫像被點燃,拼圖被打碎,碎片向四面八方飛去,照明恍惚之間伸出手,卻無法把任何一片留在自己的掌心。
傀拉也站起身來。
她謹慎地走向實驗室的門,門第一次在她的控制之下打開了。
通往外界的可能性居然如此輕易地向她伸出了手,看起來就像做夢一樣。
照明忽然說:“等等。”
她想到了什麼似的走了過來,從臂甲裡拔出一根數據連接線,插入了傀拉手臂的一個端口。
在傀拉疑惑前,她又迅速地把數據線拔出來了。
數據傳輸後,傀拉發現自己的系統裡多出了一份文件。
照明解釋道:“這是研究所的地圖,還包含了部分周圍的環境。做一件事總要做到底。”
傀拉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問:“那你呢?”
“我……必須留下來。”
“為什麼?”傀拉不悅地皺起眉頭,“别和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照明咬緊了牙關:“既然你一直都聽着,你就該知道為什麼。”
傀拉:“我能想象。你的‘姐姐’、你的朋友。這些就是你沒有逃跑的原因,你留下來的原因。”
照明為自己辯護:“難道不是嗎?我沒有辦法就這樣抛棄她們。”
“不。你想聽聽我的看法嗎?我認為,你其實知道一味屈服無法保護她們。但你還是想留下。”
“因為你留在這裡,這樣你就可以讓自己不去面對。如果你逃跑了,你就得面對外面的世界,面對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我猜,你在這個陣營裡已經呆了很久了。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作為一個普通人是怎麼生活的了?”
傀拉雖然經常不着調地開玩笑或者調戲她,但她有時候也意外地能一針見血指出問題的關鍵。
照明知道黑騎士是個什麼德性。
難道她乖乖服從了,黑騎士就真的會把月蝕調回來嗎?就真的不會對風語下手嗎?
這種希望過于渺茫。完全把希望寄托在黑騎士這種典型霸天虎的承諾上,還不如去買注彩票。
在不敢輕舉妄動之外,的确,她有一部分是在害怕着未知。
傀拉用那種蠱惑人心的腔調繼續說:“現在你把我放跑了,留在這裡也隻會白白遭受懲罰。跟我一起來吧。我們可以從頭開始。”
照明看了一眼傀拉。
她處理器想到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傀拉還想要從她這裡得到什麼?
她真的還能相信她嗎?
在遵循内心做出了正确的選擇之後,糾結和困惑并沒有迎刃而解。
事實上,現在她隻感到疲憊。
她突然意識到,她已經經曆了這麼多事情,這些事情足以把一個人壓垮。
傀拉沒有動手殺她,但是她也不愛她。
“也許我隻是不想和你一起走。快走,你這是在浪費時間。”照明分不清這是賭氣,還是她此刻真實的想法。
她歎息似地補充了一句:“我再也沒法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了。”
傀拉看起來有些傷心,但她依然沒有放棄。
她朝着照明跨了一步。
照明簡直不敢相信,她和那些人類視頻裡的主角一樣,在緊要關頭還要磨磨蹭蹭、黏黏糊糊地說上一大堆話。
這在風語嘴裡可是要被吐槽上一個分循環的。
黑騎士随時都會發現。可能所長本人已經帶上警衛,正在趕來的路上了。
一陣震動打斷了傀拉接下來的話。
這陣震感不是幻覺,她們身下的地面在搖晃,細細的塵土從天花闆上落下。
與此同時,微弱的能量漩渦在實驗室的牆上泛起波瀾。
兩人同時将目光投向那個輕快浮現的藍白色機子。
有别于霸天虎的紫色狐狸臉标志,他藍色的胸甲上有着一個相對方正的鮮紅标志。
這竟然是一個汽車人!
“啊哦。”汽車人看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