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陣無言。
外頭還在下着大雨。
遠處的天邊已經黑起來了,顔畔把手機拿了出來,一看,已經16:40。
“一般六點到六點半之間天黑,”她說,“那老太太也說了,事情明天再說。就别煩惱那些了,咱們該去找地方躲起來了。”
“是啊,守夜人要來了。”黃毛也說。
說着,幾個人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說要去找地方躲起來。
龔滄愕然:“大家不一起躲嗎?”
黃毛聽笑了:“你傻蛋了吧你,大家躲一起?你生怕我們死得不夠快?讓他發現了,誰都跑不了,他馬上就能弄死三個!”
龔滄被怼得臉一白,無言以對,又立刻漲紅了臉。
眼看着龔滄臉上挂不住了,沈奕隻好出來打了個圓場:“好了好了,我們也是不懂,你别欺負他了。”
黃毛啧了聲:“我欺負他?真有意思。”
他說完走了,嘴裡還嘟嘟囔囔地罵着人。
沈奕轉頭道:“話說回來,我記得播報還說,那個守夜人隻能殺觸犯了規則的‘罪人’,這個規則要怎麼找?”
“找不到。”西裝男說,“不會給你任何線索,也沒有任何線索,這個真的隻能看命。”
沈奕臉一垮:“不是吧……”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西裝男擡腳離開,“那我也走了。”
龔滄忙說:“哎哥,我跟你一起!”
“不行。”西裝男朝他一笑,“不好意思,晚上這麼性命攸關的時刻,我不想帶新人。”
“哎?”
“你膽子一看就小,守夜人一湊近,你就尖叫一聲暴露位置的話,我還怎麼打。”西裝男說,“拜拜咯。”
他無情地走遠了。
沈奕痛快極了,他冷笑兩聲,對着剛剛也跟着衆人遠離了自己的龔滄冷言冷語道:“大佬不要你咯。”
龔滄:“……”
“那我也走了。”顔畔說,“不好意思,我也不打算帶新人。”
沈奕無所謂,他朝顔畔揮了揮手,跟她說了再見。
龔滄還想抓她這根救命稻草,轉過頭來挂着眼淚說:“姐,你帶着我吧,我真不知道該去哪兒,這晚上會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啊,我會死的!”
“所以才不能帶你啊,不确定因素那麼多。”
顔畔揮了揮手也走遠了。龔滄立馬吓得掉下兩行淚,趕忙又求救地看向别人——别的罪人立馬躲開視線,衆人一下子全都四散而去了。
一會兒的空,這家屋子前就一片空蕩。除了沈奕跟龔滄,一個人都沒有了。
“哇塞,”沈奕笑着在他身後說,“這就是人性幽微啊,小龔。”
“……你還笑得出來!!”
“我怎麼笑不出來,想也知道他們誰都不會願意帶着我走的。走吧,還是說你不打算跟我走?”
龔滄抽了抽嘴角,轉過身來。他一臉幽怨臉色灰白,沈奕卻是一張笑臉——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
“你怎麼還笑得出來的,”龔滄還是忍不住嘟囔,“算了,咱倆走吧,兩個總比一個強……有個人在旁邊,我心裡踏實點。”
沈奕聳了聳肩,轉過身去,手插着兜進了雨裡,往北邊去了。
龔滄跟了上去,問他:“你打算去哪兒?”
“村北邊有戶爛尾樓,小三層。地方不大,但是上下樓有空間,跑起來方便。”沈奕說。
龔滄一怔:“你怎麼知道的?”
沈奕呵呵一笑:“我也想知道我怎麼知道的。順便一提,我還知道咱們剛剛進去的那家人姓王,就是剛剛那個發布任務的老太太那家。”
“她家是村子裡唯一一家做白事的,誰死了都得去她家拿錢安排。過年過節要燒紙的時候,也得去她家買紙錢。不止是這個村子,附近兩三個村子的人都得來找她。畢竟再往遠處去就得去縣城買了,更遠,每年過節去上墳也很麻煩。”
“她家在西邊有塊兒地,但是沒拿來做菜地,老太太把那地方盤下來做墓地了。整個地盤整整齊齊的全是墓碑,村裡人和村外人都有。”
龔滄聽得一愣一愣的:“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
“我也想知道啊。”沈奕歎氣,“剛進她家的時候我莫名其妙就知道了,簡直就像以前來過,剛剛突然想起來了似的。”
“……沈奕。”
“啊?”
龔滄突然停下來了。沈奕回過頭,就見龔滄一臉恐懼地盯着他:“你不會真的是鬼吧?”
“……”
神經病。
“我要是鬼的話,現在就已經把你吃了。”沈奕說,“我怎麼可能是鬼啊,真服了。你不信你拿個東西來捅我一刀,看看我會不會流血。”
沈奕說着,真的朝他伸出了一隻胳膊。
他那眼神雖無語疲憊但很認真,看起來不像在扯謊。
龔滄卻還是放心不下:“那不必了,我沒拿刀。你就走我前面吧,你離我遠點,保持距離啊,别跟我密接。”
“……神經病。”
沈奕這回沒忍住罵出了聲。他轉過身,繼續往前走,“那你自己看着點兒距離吧,我就隻往前走,你愛離我多遠就離我多遠。”
他往前繼續走了一會兒,身後就響起了惴惴不安的腳步聲,是龔滄跟了上來。
“沈奕,”龔滄又開口問他,“那你問的那個溫默,是誰啊?”
“沒誰。”沈奕說,“放心好了,我真不是鬼。”
“那倒不是,就是我也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沈奕一怔,回了回頭:“真假的?”
“真的啊。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這村子不太陌生。”龔滄轉轉腦袋看看兩側,“有點熟悉,但也沒那麼熟悉。就好像是以前來過一兩次的那種?”
龔滄擰緊雙眉,看起來挺煩惱,并不像是說謊。沈奕沉默片刻,把腦袋扭了回去,望向眼前的路,沒再看他,也沒再說話。
大雨還在下,雨滴噼裡啪啦地砸在身上。雨好像又大了,迷蒙了視線,打在身上都有些痛了。沈奕也皺了皺眉,不得不擡起手,伸開手掌擋在額頭上,給自己小小地擋了下雨。
大雨下的村莊漸漸黑了下來,一片陰沉的灰蒙蒙裡,又安靜得杳無人煙,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雨下得很冷,四面八方都陰森無聲。
正巧路過一戶人家。沈奕剛走過這家的家門口,突然腳步一頓。
龔滄跟在他後面停下:“怎麼了?”
沈奕沒吭聲。
他沉默片刻,倒車似的後退了幾步,轉頭看向這戶的大門。
龔滄吓了一跳,趕緊也後退幾步,甚至擺了個打架的架勢:“你幹什麼!?”
沈奕沒理他。
雨噼裡啪啦地下,沈奕慢慢地放下了雙手。
前發濕哒哒地貼在額頭和皮膚上,雨水順着臉頰淌下。
天陰沉發黑。
面前是道生鏽的綠皮鐵門,門上的一對門神受着風吹雨打,不知道已經經曆了多少年月,已經變得黑乎乎又發黃。
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