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軒
挽起婦人發髻的姜元霜此刻正憂心眼前波瀾不驚的姜玥,她這身白玉蘭散花紗衣源自汴京城中最有名的綢緞莊,綢緞面料透氣舒适,最适宜在這采風賞花季穿了,卻不想被姜香萍一推拉攪弄,再是昂貴的紗衣,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倘若今日不是你大哥哥發現端倪,便不會喊我從慕容府出來,更不會這般輕松替你解了圍。阿玥,面對秦小娘,你怎可一直如此軟弱?”
姜玥妥協的最大原因,姜元霜非常清楚,她們的嫡母,姜華氏,便是這姜家的主母,可多年前因着秦小娘的插入,姜華氏當即選擇一心拜入佛門。
自那起,姜世昌便沒再踏足葳蕤軒半步,管家權就此落在了秦小娘手中。
姜華氏嫁入姜家,是下嫁,早前因着外公看上了姜世昌是個舉子,隻期望姜華氏能嫁得幸福,便以豐厚嫁妝嫁女求幸福。
誰曾想,人心還是會變的。
浮雕荷花紋香爐緩緩升起一團白霧,不嗆鼻,沁入心間般疏通筋骨,溫涼舒緩直叫姜玥松了一口氣來。
“還是姐姐點的香,最好聞。”
姜玥不答話,阖眸如同小憩般,臉上無一絲刻意的防備,姜元霜自然懂得。
她出閣已有兩年,秦小娘何等手段,她都知曉,暗中調查并得知姜玥受委屈時,每次都是氣得想同父親理論幾番,誰曾想,父親連過錯都不問一句,一心隻維護他心目中的貴妾。
“姐姐不必擔憂,我近期有些事情要忙,秦小娘那邊就随她去吧。”
畢竟查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即便姜香萍和秦小娘在宅内作妖,姜玥也不會多在意。
她未睜眼,語氣十分平和,手托舉着下巴,似難得有機會在姜元霜面前,如此惬意。
可姜元霜估摸着姜玥的年紀,已過及笄,是到了該議親的時候。
“不如……姐姐帶着你去相看人家,可好?”
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眼下姜家裡頭,最不靠譜的還是姜世昌,若是被秦小娘坑蒙拐騙,叫他找些上不了台面的男子,那真是讓她的阿玥受苦了!
而母親那邊……成日吃齋念佛,早就不再關注宅内之事,對姜玥的親事,或許不會太上心,畢竟姜元霜的婚事,還是托了外公那邊才促成的。
姜家最讓姜元霜忌憚的,還是姜老太太。
最開始與姜元霜相看的,不是慕容家,而是姜老太太做主尋的劉家何家。
姜老太太那時抗拒慕容府送來的聘禮,非要讓姜元霜同窮舉子定親,若不是事情鬧大了,外公那邊也不會插手進來。
慕容府是汴京城裡的侯府,雖名号不及王公貴族那邊顯貴,但也是實實在在靠着先輩祖傳下來的,加之慕容家屬于清白世家,在汴京城自是有一席地位。
外公華清引當年同慕容府家主應酬幾番,這才結下佳緣。
“你姐夫前些日子新認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舉子,阿玥要是近日無事,我便安排下去了罷。”
姜元霜的話語,姜玥隻聽一遍過,腦海中唯一憂慮的是她緊要的查案一事。
說起這個,姜玥想到還沒給阿堯詳細的比試時日。
發生了今日姜香萍當街污蔑之事,姜玥隻覺得比試需得盡快安排才好,指不定哪天姜香萍又想到什麼法子欺辱她。
茶壺上滾燙的白霧吹拂升騰,茯苓在一旁為兩人斟茶,以為自家姑娘會接着喝茶,卻不料姑娘突然起身來。
“二姐姐,阿玥想起有些事需要安排,姐姐若是乏了,在榻上休息便是。”
“行了,阿玥,有事你便忙去罷,我一會兒去看看母親。”接過侍女遞來的茶杯,姜元霜柔聲笑道。
同姜元霜吃茶在廳内,姜玥進了裡屋,很快走到書案前。
茯苓滿臉憂慮望着自家姑娘,要不是從小跟着姑娘,最是清楚姑娘的脾性了。
在這滿汴京城内,試問哪個姑娘同她姑娘一般,對今日之辱如此看淡,想必也就她家姑娘最能吃苦受辱了。
“姑娘,五姑娘那邊若是得不到教訓,奴婢擔心她還會再犯。”
“再犯好啊,我巴不得她再犯。”姜玥莞爾,提筆蘸墨來。
“最好事情鬧大,衆人皆知。”
說罷,姜玥寫好時辰在紙上,轉而對茯苓道:“将這信送去阿堯那邊。”
茯苓應聲點頭,在拿起書信時猛然瞪大雙眼,“姑娘,奴婢突然想起來……那個阿堯是住哪兒呢?”
聞言,姜玥方才的笑容頓時僵住。
她今天出去看了一百号人,合着九十九号人都問了所住之處,而遇到一個好不容易屬意的護衛時,她卻匆匆放人了……
若不是趕趟回府,姜玥也不會犯這種錯。
而回府正好遇到誣陷,這使她不得不着急起來,必須在今日把這封信送出去。
“不如這樣,你先去酒肆問一問……”
“妹妹怎麼回來就把自己關起來,秦小娘的事不必擔心,我已禀報外公,即便秦小娘再得盛寵,也作妖不到哪兒去。”
庭院中,是姜珏的聲音傳來。
姜玥連忙收起慌亂心思,給了茯苓一個眼神,便起身走去廳内。
廳内茶水換了一壺,想來二姐姐已經是去葳蕤軒看望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