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甯腹诽:這次倒像個太子,真是貴氣逼人。
不妨擡頭卻見他直直的沖自己走來,發絲和衣袖随風飄揚,稱得他矜貴出塵。
沈以甯莫名有些慌張,呆站在原地,不知該幹什麼好。
上次赢了比賽,這次該說些什麼好呢?畢竟他是太子,還是應該恭敬些行禮吧?
她不安地撫平衣領,扶正發钗,手心竟開始出汗了。
随着謝知淩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她深吸一口氣,安撫自己,面見儲君,誰會不激動呢?她現在的反應是正常的。
不料謝知淩像沒看見她似的,從她身邊經過,頭都不曾偏一分。
皇室專用的龍涎香味萦繞在她的鼻尖,時刻提醒着她面前人的尊貴身份。
她心裡湧上一股難以名狀的委屈,順着謝知淩走遠的方向看去,卻見最愛奚落她的王家娘子站着謝知淩的身邊,瞧着她落寞的樣子,捂嘴偷笑。
誰都能笑,唯獨那與她是死敵的王家娘子不能笑。
憤怒蓋過了委屈,沈以甯瞪她一眼,轉身離去。
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可能被罰抄那麼多的書?裝不認識就不認識吧,誰讓你是太子呢,高高在上,目中無人。
應國公府中的錦鯉都吃得肥肥胖胖,遊起來可愛極了。
沈以甯帶着些無名的怨氣往湖中投着魚食,她才不是那種攀龍附鳳之人,也做不出什麼蓄意接近太子的事情。
裝看不見她是吧,還對那王家娘子和聲細語的,謝知淩,算你有種。
“魚兒多可愛呀,何必對着魚兒撒氣。”
沈以甯扭頭,見來人身着绯色的浮光錦裙,額間點着梅花钿,長發隻用一支赤金镂花長簪挽着,卻隐隐散發着貴氣。
她徐徐說道:“姑娘若有什麼煩心事,可說與我聽聽。”
沈以甯搖搖頭:“沒什麼煩心事。”
“眼睛可騙不了人,美人蹙眉,定是有人惹姑娘生氣了。”
生氣?
恰有一陣微風拂過湖面,帶着秋天的寒意,湖面的荷花皆已凋盡,隻留下些隐約的香氣。
沈以甯卻被這涼風吹醒了,生氣?她有什麼好生氣的?不過一面之緣的人,不過是被他連累得抄了好幾日的書,挨了好幾日的罵,她又不是什麼斤斤計較的人,畢竟還赢了他一百兩銀子呢。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到底有什麼可生氣的呢?
沈以甯将手中的魚食一把全抛入湖中,魚兒争相湧了上來。
“我沒有生氣,就是這宴會時間太長,有些累了。”
“好吧,”陳流徵靠着湖邊欄杆,語氣慵懶:“還沒請教姑娘的名字。”
“沈以甯。”
“沈以甯?”陳流徵呼吸一滞:“你是沈将軍的女兒?”
沈以甯點點頭。
陳流徵心下了然。最近京中的流言她也聽到了幾分,不過她并沒有把這些話當真,在她看來,沈以甯或許正在因為這些流言生氣。
“别人的話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為他們生氣就更不值得了。”
她的聲音平和溫柔,使沈以甯的心情平靜了許多:“确實,做自己便好。”
話一出口,沈以甯自己都有些訝然,為什麼這句話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自己心裡。
陳流徵微微笑道:“囚徒才一直活在别人的語言裡,所以千萬不要在意别人的評價啊。”說完摸摸沈以甯的手以示安慰。
陳流徵本意是想勸慰沈以甯不必理會那些流言,卻沒想到沈以甯此刻心裡想的都是另一個人的另一句話。
沈以甯默念:“我本來就無需在意他。”
“我叫陳流徵,改日再去府上拜會沈姑娘。”陳流徵說完便朝着賓客聚集處走去,獨留沈以甯呆站在原地。
應國公的孫女陳流徵?之前和離事件鬧得沸沸揚揚的主人公?
若說文興十九年京城最轟動的事情是什麼,相信所有人都會異口同聲地說是陳流徵和孟齊光的和離之事。
陳流徵是應國公的孫女,十八歲時嫁入孟府。孟家雖然沒有爵位,但孟大人曾經是五皇子的授業恩師,在朝中也是一介文官清流,更何況陳流徵與孟齊光二人彼此有意,所以這一番姻緣理所當然地被京城衆人看好,夫妻兩人也是和和美美,曾經是一段佳話。
可沒想到三年過去,也就是文興十九年某一個夏日将盡秋意未起的早晨,一位大着肚子的女子叩開了孟府的大門。衆人紛紛猜測那女子定是孟齊光在外惹的情債,如今肚子大了瞞不住,追到家裡來了。
中午便聽聞孟大人直接氣暈了過去,醒來後直接告假三日,說要教訓家裡的的不肖子孫。
下午就傳出陳流徵要與孟齊光和離的消息,衆人都歎道真是人心易變。
到了晚上,陳流徵拿着砍刀追着孟齊光和那女子滿大街跑的景象更是成了京城衆人難以忘懷的記憶,有不少正義之人道,陳家小姐身份尊貴,還能讓那賤人欺負了去?
一直鬧到深夜,等到陳流徵的馬車回到了應國公府,衆人才吹熄油燈,宣告這一日的結束。
陳流徵和離之迅速之猛烈之果斷,讓京城衆人念念不忘添油加醋地念叨了好一段時間。
想到這沈以甯不禁又咒了兩句孟齊光不得好死之類的話,因氣憤而扭曲的小臉落入遠處一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