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沈以甯從混沌中掙紮着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包裹在錦繡軟被之中,可喉間卻仍殘留着湖水腥氣。
“醒了,沈姑娘醒了!”
陳流徵紅着眼睛快步上前,衆人都跟在她身後圍了上來,五六雙端着果盤藥盞的手争先恐後地往前探。
“流徵……怎麼回事……是你救了我嗎?”她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一旦發聲用力,胸口便疼痛不已。
陳流徵連忙給她喂了幾口溫水:“不是我……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原來是謝知淩救了她。
沈以甯環視四周,卻沒看見謝知淩的身影:“那他現在……”
衆人臉上瞬間堆出幾分尴尬,一時無人敢回應。
他們能怎麼說?他們總不能說郡主被太子打了一巴掌,現下正在外面流着淚說些……說些瘋話?
他們此刻都垂眸沉思,回想着剛才湖邊的那一掌,他們幾乎可以确定,眼前曾被他們忽視的人,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
郡主身份尊貴,可太子妃會是未來的國母,如今局面早已不同往常,該聽誰的,該巴結誰,他們心裡已有了決斷。
最終還是陳流徵出聲打破了沉默:“他去找謝朝绮了。”
沈以甯此刻才發現,宋清樾她們都在房間裡,唯獨謝朝绮和謝知淩二人不在。
瞥見沈以甯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一位年長些的宮人開口道:“郡主今日受了些驚吓,太子殿下有幾句話不得不對郡主說,過會兒便會來看沈姑娘。”
許是她今日跌入湖中吓到了郡主吧。
想到這沈以甯一陣惡心,竟又咳出幾口湖水來,洇濕了領口。
“怪我今日不小心掉入湖中,”沈以甯聲音輕得使人心頭發顫:“耽誤了郡主排練《破陣樂》。”
“怎麼會是你誤了她的事,明明是她……”
陳流徵見沈以甯此刻臉色蒼白,整個人仿若一觸即碎,隻好強壓下了怒意,溫聲道:“我早知道她是那樣的人,卻沒陪在你的身邊,給了她可乘之機,都怪我。”
“她?”想起落水前後背的疼痛,沈以甯才迷迷糊糊意識到是有人故意将自己推入水中的,而且陳流徵好像知道那黑手是誰。
話音未落,宋清樾便出聲制止:“流徵姑娘!”而後對着陳流徵微微搖了搖頭。
他們心裡清楚這事與謝朝绮是脫不了關系的,可畢竟當時謝朝绮在排練場中,不可能抽身去推沈以甯入水,在場人皆可作證。
而且推沈以甯的那個人他們并沒有抓到,如果現在就将這個帽子扣在謝朝绮身上,被有心之人聽去,到時候皇後怪罪下來,原本是受害者的沈以甯,很可能會被颠倒黑白,變成加害者。
陳流徵聞言一愣。
今日謝朝绮可是下了狠手,用長劍誤殺不成,就命人将沈以甯推入清漪湖中。如果不是謝知淩及時趕到,隻怕她真的要看見沈以甯的屍體了。
她當然是覺着她該告訴沈以甯謝朝绮的事情,不然憑着謝朝绮的手段,往後還會有更惡毒的事情發生。
可是剛才宋清樾的提醒卻使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
她年幼時曾親身體會過謝朝绮的手段,謝朝绮一句“流徵姐姐貪看蓮花腳下一時不穩”就将責任撇得幹幹淨淨,她不是沒有争過,可卻以被父親關禁閉而慘淡收場,她得了記性,往後在皇宮裡走動便離謝知淩遠遠的。
她不怕謝朝绮,卻也不想惹上無謂的麻煩事。
皇後将每一件事處理得太幹淨,知道謝朝绮真面目的人除皇室之外,恐怕屈指可數。
在謝朝绮的手段之下,也有人拿着她作惡的證據告至聖上面前,可瞧着謝朝绮越發嚣張跋扈的模樣,結果可想而知。
有證據尚且如此,沒證據又當如何呢?
沈以甯是她見過最為直率之人,如果讓她知道是謝朝绮害她,豈不是讓她與謝朝绮成了仇敵?憑她的性格,憑沈将軍的性格,此事恐怕真要大鬧一番,最後誰又能讨得了好?
她隻怕最後被聖上怪罪的人還是沈以甯。
然而如今沈以甯早就成了謝朝绮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不讓沈以甯知道謝朝绮的為人,那謝朝绮在暗,沈以甯在明,豈不是防不勝防?
陳流徵面上浮現為難之色,她一時不知該不該将嘴裡的後半句話咽下去。
她倒真想去問問皇上皇後,即便謝朝绮有着父輩之功,天家身份,可又何需縱容她到如此地步?
宋清樾見陳流徵糾結的神色,接過了話頭:“你如今身體虛弱,還是該靜心休養,那《破陣樂》還有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