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謝知淩擡眼,隻輕聲道:“謝朝绮她是慶成王獨女,慶成王的下屬盤踞西南,所以謝朝绮的死引起了西南叛亂,唯有你的命才能平息西南怒火。可惜你被卷入的是朝堂争鬥,必死無疑,我也無能為力。”
“啊?”
謝知淩就這麼雲淡風輕地和她說了朝廷機密?姑且這麼形容?并且宣判了她的死亡?她知道她不太重要,但說話也不必如此狠心吧?
“救你的人不是我,你該謝的另有其人,”謝知淩無視她的驚訝,繼續說道:“裴時與為了救你,自請率兵前往西南平叛,此去九死一生,你該謝謝他才是。”
“啊!”
“率兵平叛……九死一生……”
她怕自己的事會牽連他人,所以面對謝朝绮她不敢扯裴時與的幌子,可裴時與竟然為她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這不是滴水之恩,沈疏香緊咬着下唇,心中暗暗有了決定。
“他對你的心你也該明白。”
沈疏香眼眶一熱:“自我來到京城之後,也算曆經波折,裴時與他幫了我太多次,救了我太多次,能有他這個朋友,是我三生有幸,可其實……說再多也不足以表達我對他萬分之一的感謝……”
謝知淩瞟她一眼,也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不過在情愛之事上,不懂或許會更快樂,畢竟心袒露得越多,就意味着要接受更多的傷害。
“時與确實是個值得交的朋友……沈姑娘聰明伶俐,比我更能看透這人生。”
“啊?不敢不敢,殿下謬贊,”沈疏香急忙搖頭,她自認對友情有一番見解,但也沒有謝知淩說的這麼離譜吧,“殿下直接稱我疏香就好。”
謝知淩見她眼神真摯,不似作僞,莫非她是真的不懂其中緣由?
“不知沈姑娘年齡幾何?”
“十六……快十六了。”
謝知淩搖頭輕笑:“确實年歲尚小,不知姑娘是哪裡人氏?”
又問她是哪裡人,沈疏香皺眉,她可沒忘記上次被抓進永安縣監牢的事情,她的來處是個她自己都沒解開的謎團,怎麼能和别人說呢?
謝知淩見她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又問道:“那沈姑娘家中可還有其他人?又是怎麼讀得書?”
“家中……父母雙亡。”
老天爺,她不是故意要扯謊,也不是沒有孝心,她實在是害怕,不想三進監牢了,三是個不吉利的數字,萬一再進去,以後出不來了怎麼辦?
“從四歲起就一直在村子裡的學堂讀書,讀了十一年。”
“十一年……那沈姑娘又是怎麼來到京城?為何要成為沈以甯的夫子?”
謝知淩的眼神帶着深深的壓迫感,沈疏香低頭躲開他的眼神,卻仍感覺周身空氣仿若凝固,她好像掉入陷阱的獵物,怎麼也逃不掉。
“殿下是在替沈以甯問嗎?”沈疏香無奈歎氣:“殿下的問題我确實回答不上來,但這并不能證明我是别有用心之人。”
“即便我說了真話,殿下也不會相信吧。”
她想讓所有人相信她的真實,可她的來路就是虛假的,她隻有一張嘴和一堆蒼白的解釋,她能理解他們對沈以甯的關心,甚至為此高興。
但她仍會對接二連三的盤問感到心力交瘁。
沈疏香受傷無助的表情全數落入謝知淩的眼中。
“沈姑娘别多心,你對以甯的真心真情……經過此事我已看得真切,剛才不過是随口一問。”
原來不是要查她身世?
“但是戶部登記沈姑娘是沈家人,是沈家的遠親,他人若問起,還請沈姑娘為自己的身世編個合理的解釋,不必……如此誠實。”
那股壓迫感驟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謝知淩溫潤的笑意。
她好像對謝知淩有了新的認識。
“多謝殿下提醒,我最擅長……最擅長編故事了,一定能編得滴水不漏,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也不會拖累沈家……”
她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她最擅長編故事了,那日她不就是編故事來诓騙謝朝绮的嗎?為什麼今日面對謝知淩,她說的全是實話呢?
莫非是太子威嚴讓她不敢作假?還是……她悄悄打量着謝知淩的臉,趕走了腦海裡另一個想法。
馬車穩穩停住,沈家到了。
沈疏香下車後,見謝知淩仍端坐于馬車中,不禁問道:“殿下不去看看沈以甯嗎?”
沈疏香好生奇怪,按常理來說,謝知淩不是會下車和她一起回沈府麼?難道就為了送她一趟?那這不是随便差個宮人就能做的事情嗎?
“以甯為了救你,花了太多心思,天色已晚,不便再打擾她,更何況發兵在即,西南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
沈疏香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可想到獄中謝知淩所起的誓言,她還是壓下了疑問,行禮道謝:“祝殿下一路順風。”
“也祝沈姑娘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