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甯昏昏沉沉醒來時,尚不知時間幾何,她和阿葉被五花大綁扔在一間暗室裡。
她明明順利拿到了解藥,即将與阿葉會合,卻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夥叛軍圍住,到底是哪裡發生了疏漏?
阿葉出聲打斷了她的痛苦回憶:“殿下如果出了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沈以甯不自覺偏頭,阿葉跟随謝知淩許久,待人接物也同謝知淩一般冷冷的,淡淡的,沈以甯從來沒在他口中聽過如此明顯的威脅之語,倒像是困獸走投無路的低吼。
“不放過我?你覺得眼下是說這些的時候麼?”
沈以甯不斷掃視着房間,想要尋找利器割斷繩子。時間多流逝一分,謝知淩便多一分危險,而且她并不清楚裴時與是否知曉他們被綁的事情,如今這種情況,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拯救上。
可阿葉卻有些頹然,恹恹地靠在牆邊,無力旁觀沈以甯白費力氣的自救。
沈以甯正費勁挪動着,暗室的門忽然被撞開,王齊提着帶血的刀沖了進來,他狠狠抓住沈以甯的肩膀,把骨頭捏得咯吱作響:“原來你們是謝知淩的人!倒省了我的事!”說着将布團粗暴塞入沈以甯嘴中,把沈以甯拖拽出了暗室。
原來在暗室之外,已經燈火通明,裴時與身着玄甲立在台階上,身後密密麻麻全是士兵。
而王齊的铠甲殘破不堪,發冠也不知所蹤,幾绺花白鬓發淩亂地垂下來,他手中的刀刃緊貼着沈以甯脖子:“都給老子讓開,不然我殺了她!”
“把兵器都放下!姓裴的,除非你想看她死。”
“王齊,你已經走投無路,不要再做困獸之鬥了。”裴時與握劍的手青筋凸起,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隻淡淡說道:“至于她,能為朝廷獻身,是她的福氣。”
瞧着裴時與無波無瀾的樣子,王齊一驚,挾持阿葉還是挾持沈以甯,是一個問題,一個是朝廷命官,一個是不知身份的女子。
最後他選擇了沈以甯,不過是因為沈以甯更好控制,隻是他也不知沈以甯的真實身份,更不知她對裴時與到底重不重要。
如今聽裴時與這幾句話,這女人難道就是個普通人?
可如今被裴時與圍困,他隻有這一張牌了。
他當下多用了兩分力氣,沈以甯的脖子上驟然出現一道血口:“好,既然如此,那我便讓她和我一起死,為熙和郡主陪葬!”
他差點以為自己賭錯了。
“住手!”幾乎是瞬間,裴時與喝道:“說吧,你要什麼。”
這王齊作為敗軍之将,不說殉城,竟然還挾持人質,妄圖逃跑,而且挾持的還是沈以甯……沈以甯脖子上的血口直接刺痛了他的雙眼,他無法強裝鎮定,隻得下令:“把兵器都收起來。”
原本對準王齊的弓弩齊刷刷垂下。沈以甯見此拼命搖頭,她不想因為自己而讓裴時與放棄抓王齊的大好機會,她知曉拿下溪州城對大家來說十分重要。
她突然用後腦撞向王齊,卻被王齊躲開,脖子上被劃出了第二道血口。
“你給我安分點!”王齊吼着箍緊了她的肩膀,威脅道:“如果再亂動,我的刀可不長眼。”
王齊拽着沈以甯從衆人讓開的道路逐漸退到院中:“姓裴的,給我備一匹快馬,等我離開溪州城後,自然會放了她,你若敢派人跟随,我保證你會見到她的屍體。”
面對王齊的嚣張之色,裴時與沉聲應道:“按他說的做。”
副将上前勸道:“将軍三思,若是放過王齊,後患無窮……”
話沒說完,就被裴時與冷冽的神色吓退:“按他說的做!”
他怎會不知不能放走王齊,可如今沈以甯的性命在他手裡,他隻能放棄。
王齊狂笑不已:“姓裴的,算你識相,不過我倒是好奇,你和這女人什麼關系?她不是謝知淩的人麼?莫非你和謝知淩搶女人?”說着故意提高聲音:“長得倒是不錯,難怪裴将軍……”
“閉嘴。”裴時與突然往前一步,月光照在他額角的舊疤上,漆黑的瞳仁裡盡是殺意:“拿好你的刀,她若是出了事,你也沒命。”
……
沈疏香是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的。
她蜷縮在水缸裡,冷水浸透的衣料緊貼着皮膚,雖然渾身止不住發抖,但她覺得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舒适,起碼那股火在漸漸熄滅。
她透過缸沿缺口看見一男子正把刀架在沈以甯脖子上,刀刃已經在那截白皙脖頸上劃出數道血口,血珠順着刀尖滴向地面。
她當下便意識到出事了,窩在水缸中一動不動。
“太子殿下為了一個女人,放過殺熙和郡主的兇手,莫非說的就是她?”王齊拖着沈以甯不斷後退,“可是她和你有什麼關系呢?裴将軍何必如此緊張?”
裴時與眼睛一刻不離地盯着王齊,卻始終沉默。
“诶呦,我怎麼忘了,太子殿下已經中毒了,”王齊不斷挑釁着:“等他死了後,你們倆不就能雙宿雙飛了麼?”
眼看着王齊越說越過分,裴時與身邊的副将不由得拔劍相向:“你這老賊,滿嘴噴糞,我看你是想死……”周圍的士兵随着這動作同時舉起弓弩,亮出長劍,金屬摩擦聲驚得剛被牽進來的馬匹揚蹄長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