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幾乎被怪物完全侵蝕的土地上,烏托邦是最先建立起來的幸存者基地。
那時,烏托邦還沒有得到“烏托邦”這個名字,霍無憂也不是烏托邦首腦,隻是一個從監獄裡橫空出世的反抗者。
在背後支持霍無憂的人就是黎家人。
“黎家人是一個龐大的組織,組織的頭目姓黎,是個喜歡寫小說的男人,他或許是喜歡霍無憂才願意幫他,又或許是因為他本身就已經受夠了這個迂腐的社會。”白逐因坐在浴缸的另一端,香皂泡泡鋪滿整個水面。
坐在另一端的霍山漪早已習慣白逐因在她洗澡洗一半的時候推門而入,脫掉衣服就和她一起洗澡,順便和她聊一些有的沒的。
“霍無憂要建立真正的,平等的,平權的社會,那位創始人便号召了他的書迷,創建了‘黎家人’這個代号,并且提出了一個劃時代的口号。”
說到這時,白逐因忽然笑了一下,“你應該也知道這個口号,你母親的辦公室有她自己用毛筆字寫的,挂起來的一份。”
“世界為母,社會為母,公正為母,自由為母。”
白逐因擡起手,溫熱的浴水順着她的小臂往下滑,“我那時還太年輕,不知道為什麼霍無憂追求平權,卻又要說世間一切皆為母。”
“這個世界上遭遇不公的人太多了,需要幫助的人也太多了,後來,霍無憂告訴我,那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是女人,”白逐因頓了一下,“我好像扯遠了,我們應該聊有關黎家人的事。”
“總之,黎家人的組織頭目為霍無憂做了很多事,包括但不僅限于用文章煽動群衆,鼓動書迷,最後加入黎家的人數竟然達到了驚人的十幾萬。”
“這就是反叛軍的雛形。”
白逐因長歎一口氣,“我應該把我包裡的啤酒拿進來。”
浴室裡氤氲着熱氣,霍山漪什麼話也不想說,她微卷的長發落在水裡,朦胧中,白逐因好似能看見她那雙漆黑的眼睛正在緊緊盯着前方。
“現在你去拿也不遲,”霍山漪的聲音似乎也變得朦胧起來,但白逐因知道,她隻是累了,“順便你可以幫我拿一下,我的煙嗎?”
“嘩——”
白逐因從浴缸中站起身,“玫瑰香煙和普通香煙可不一樣,你最好少抽一點,哪一天你骨頭爛了,我可不會救你。”
“我也是,哪天你的腦子被酒喝爛了,我也不會救你,”霍山漪仰起頭,“我的煙在風衣的口袋裡。”
白逐因再回來時,直接把剩下的兩根玫瑰香煙的其中一根塞到霍山漪嘴邊,緊跟着,霍山漪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香。
“打火機呢?”霍山漪有些看不清,或許是因為,她的耳朵變得異常遲鈍不靈敏,她的眼睛比以前的狀況更差了。
“在我手裡。”白逐因坐到她面前,為她點煙。
“提起反叛軍這個名字,你可能會覺得,反叛軍是烏托邦的威脅,然而,如果我說,反叛軍的全稱是,烏托邦群衆聯合反叛軍呢?”白逐因笑了笑。
“你甚至見過反叛軍的頭領,你忘了嗎?在你十四歲的時候,你的母親帶你去見了一個女人,也是現在黎家人的頭領,黎晨想,”說完,白逐因仰頭喝了一口啤酒,“你說的黎昌年我見過幾回,是個普通人,在反叛軍工作過。”
“關于這個男人唯一能寫上檔案的可取之處是,他和總部行政處最年輕的處長曹意憐結了婚,并生下了一個異能者,也就是黎陽。”
說到這白逐因還有些惋惜,“我和曹意憐都曾在黑山羊研究所工作,霍無憂反抗成功後,我們又各自在總部謀了一個生處,曹意憐有野心,敢做敢當,我呢隻喜歡擺爛喝酒,我們很少聚在一起。”
“關于黑山羊研究所,你真的一點都不能告訴我?”霍山漪吐出一口煙。
“我告訴你的話,我怕你繼續去找死。”白逐因回答。
霍山漪忽的笑了一下,“怎麼會?你不相信我的實力?”
白逐因垂下眼簾,“我是不相信你的人格。”
一個想找死的人告訴你她要上刀山下火海,你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是她在發什麼開玩笑的誓言,而是她又要發瘋了?
白逐因了解霍山漪,這麼多年她一邊是霍山漪的老師,一邊又是霍山漪的雇主,霍山漪在想什麼,她比霍無憂還清楚。
好吧,可能也沒那麼清楚。
“你知道陳知憂嗎?”霍山漪換了一個話題。
“知道,”白逐因喝了一口啤酒,“一個沒用的男人,他姐姐把他塞進總部實習,他都把握不住機會,後來,他被派進黑山羊研究所勘探,怪物還沒吓他,他就自己吓自己,變成了怪物,然後被同行的異能者收容了。”
“那還是一年前發生的事,我當時知道這事是因為,第一社區收容了陳知憂,但那邊的收容庫滿了,隻能挪到别的地方,霍無憂讓我去處理這件事,外城人都迷信的很,誰也不肯要這種燙手山芋,然後,錢允琛就出現了。”
“他願意接手陳知憂,并且沒有提任何條件。”
熱氣升騰,白逐因的臉頰染上一抹紅暈。
“我在黑山羊研究所遇到了陳知憂,”霍山漪撣了下煙灰,很快反應過來,“錢允琛要殺我。”
就算錢允琛對她不是殺意,也是和殺意有關的情緒,總之,錢允琛見不得她好。
霍山漪再次含住香煙的濾嘴。
“錢允琛也是聽你母親的命令行事。”白逐因點到即止,霍山漪也沒有繼續追問。
“我雖然不了解陳知憂,但我知道他有個很厲害的姐姐,”白逐因頓了頓:“陳欲言。”
“我也見到她了。”煙霧缭繞間,霍山漪忽然回想起陳欲言死在她釘下時,凄慘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白逐因才問:“她還活着?”
“死了。”霍山漪冷聲道。
又是一陣沉默,白逐因垂下眼簾,無奈道:“也好。”
“我還在黑山羊研究所遇到了你,”霍山漪說,“我差點就要分不清真假了,還好,我知道,你一直沒什麼大志向,裡面的怪物太有活力了。”
白逐因笑了起來,“複制人實驗流行了将近十年,或許你有沒有想過,裡面的白逐因才是真的白逐因,我隻是個冒牌貨呢?”
此話一出,整個浴室都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
“開個玩笑。”白逐因幹笑了幾聲。
“黎陽的信息你查到了嗎?”霍山漪話鋒一轉,白逐因便順着她的話茬接了下去。
“黎陽現在跟在霍無憂身邊做事,他是什麼異能,檔案裡沒寫,組織裡也查不到,我隻知道,曹意憐被放逐到隔離罩之外的污染區這件事,是他的手筆,在這之前,他曾繼承了她母親在生命科學上的天賦,是總部的一名研究員。”
白逐因一口喝完剩下的啤酒,随意将易拉罐扔在浴室的地面上。
“我說多少次了,這種東西不能随便扔,特别是在浴室,要是出浴缸的時候踩到易拉罐滑倒,我可不會救你。”霍山漪咂了下嘴。
面對白逐因,她不需要做什麼好臉色。
白逐因笑了一下,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沒關系,我命硬,再過個三百年都不會死。”
“我告訴你這麼多信息,你至少得幫我殺……五個人吧,連同上一次信息的報酬一起算的話。”白逐因從浴缸中站起身,拿霍山漪的浴巾随意擦了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