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空鋪着一層羽絮薄雲,光自地平線洇過來,驅散濃重夜墨,其間仍有幾顆寒星在微茫閃爍。
牧星海抄過一條鮮有人際的小路,肩上打濕露水,在盡頭處,見到身着登山裝束的阮塵。
阮塵不知等了多久,一見到他,還沒走近,便雀躍地向他揮手起來。
阮塵在對他笑。
牧星海的腳步滞半秒,接着奇異地輕快起來。
他感覺到自己的面部肌肉在運動,似乎也在笑。
牧星海對此頗有成就感,阮塵是一個極其腼腆、不愛笑的人,極少會這樣對他笑。像昙花一瞬,他隻笑了一下,眼眸亮了一下,便又徐徐地退回清淡含蓄的姿态。
牧星海背着包,小跑直阮塵身邊:“等了很久嗎?我太慢了。”
阮塵搖頭說:“不慢,是我來太早。”
接着兩人出發露營。
這個點還早得很,他們結伴離開學校時幾乎沒遇上幾個人。
牧星海很享受這種隐秘的關系。
有些朋友發現了他最近總是約不到,問他在做什麼,他通通撒謊敷衍過去。他沒告訴任何人自己在戲弄一個男□□慕者聊以調劑。
越是跟阮塵來往得多,他越是覺得,原本他們應該完全做不了朋友。
阮塵孤僻乖桀,在這種網絡信息爆炸的時代,他還堅持用現金生活,不辦理電子金錢業務,對當紅明星一無所知,沒聽過現時代的流行音樂,衣服鞋子沒一件的新的,在自己興趣以外的地方物欲低到令人發指,簡直像是個清修士。
與他截然相反。
前面到一段颠簸山路。
牧星海小心謹慎地行駛,車是他自己的,二十歲生日時父母送的,裝下阮塵和他們的登山露營裝備還算勉強。
他們隻帶了一個帳篷,雖然有兩個睡袋,但牧星海還是忍不住地擔憂起來,這莫非是阮塵的故意設計。
他晚上該不會被襲擊嗎?
阮塵也正在緊張。
牧星海瞥了他一眼,見他眉心微蹙,似在出神,為什麼而憂愁着,不由地問:“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
“還好……”阮塵說。
阮塵看一眼手機。
他昨晚熬夜寫完了小師妹的作業,發給了她,小師妹大概還在睡覺,沒有回複他。
兩人的聊天記錄不多,随便翻兩下就看完了,但即使不看,他也記得蔣婷婷都跟他說過什麼。
太煎熬了。
【師兄,不是我不寫,是我真的有事……】
【我現在心情很差,我完全看不進書,寫不進作業】
【我男朋友好像出軌了】
【這件事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我不想鬧得太難看】
【我知道該分手,可我就是舍不得他,我好難過啊】
蔣婷婷是他心愛的女孩子,看她難受,阮塵也難受。
所以他主動接近了牧星海。
可這段時間跟牧星海相處下來,他并不覺得牧星海是個壞人,相反,他甚至覺得牧星海是個很好的朋友,體貼細心,如沐春風。
他想,也許一個人做朋友和做戀人是兩回事。
牧星海人好,所以喜歡他的人才多。
阮塵又有點酸,明明牧星海年紀比他小,卻充滿男性魅力,這樣受女人歡迎。
擁有了他喜歡的女孩子,卻不知道珍惜。
他們抵達露營點的時候還是中午。
紮好帳篷,在河邊擺好炊具。
阮塵架起一口小鍋,把罐頭肉和罐頭蔬菜倒進去,做一頓飯。
這還是牧星海第一次外出露營,他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濃湯,問:“你之前一個人來都做些什麼呢?”
阮塵說:“看看大自然,吃飯,看書,休息,晚上的時候看星星。”
——這次他約牧星海出來的理由,就是晚上一起看星星。
聽上去真無聊,但是牧星海覺得隻是跟阮塵相處就很有意思的,他的一舉一動在自己眼裡似乎都有深意,都好像在透露着戀慕的暗号。
他現在就有好奇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