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子胤反應更大的是三宸,他滿臉驚恐的看着二姐冷笑的樣子。
子胤摸了摸三宸柔軟的短發,靜靜的看着輪回鏡裡的人,纖長的睫毛快速震動了下,在下眼睑蓋下一掠而過的陰影。
他提前做了心理準備,又或者說知道這個提議開始,他就保持懷疑的态度,越見效越厲害的東西,需要承擔的後果或付出的代價就越嚴重,果然啊,想要利用輪回鏡逆轉因果的代價不是一般大。
子胤不出所料失望了,但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呵呵,那得讓你們失望了。”
子胤笑意不達眼底,沒給重曛回話的資格,立刻反扣下鏡子。
隻是他胸口微弱的起伏和放慢了節奏一張一翕的鼻翼,都暴露了他無奈。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幾秒後子胤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沖三宸開玩笑道:“留不下來的辦法,沒什麼人知道的辦法果然不好用啊,白忙活一場。”
“對不——”
三宸話沒說完,子胤的大拇指跟食指就捏住他的嘴:“熬了一晚上困死了,我要睡覺了,你們不睡覺等着猝死啊?”
三宸跟翊川灰溜溜的跑了。
子胤往後一倒躺在床上,身體嵌入軟和的被褥裡,雙眸越過繁複華麗的水晶吊燈,看着白茫茫的天花闆,眼神逐漸從清明變得朦胧。
他擡手在虛空中抓握了一下,什麼都沒抓到,他對自己的選擇越來越懷疑,到底是哪裡出錯了,為什麼兩次都不能順順利利,為什麼他一定要跟曾經那個滿眼是他的陸景無法相認呢。
從小到大,他嚣張過,調皮搗蛋闖禍過,但一直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還跟陸景一起,幫過很多人,怎麼說也算行善積德過,怎麼偏偏在找回曾經的陸景這件事上,總是不能如願。
真想直接用自己的本事看看他們最終的結局,可他還是忍住了,雖然他一直覺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不道德,但他承認有一定的道理,就像一個位高權重的領導不該用權利謀私。
熬了一晚上是真的累了,傾瀉進房間的燦爛陽光編成丁達爾效應,甚好的光景在子胤眼裡卻變得模糊起來,他好像看到了濃厚的霧氣十分緩慢的流到眼前,一點一點剝奪視線。
子胤一覺睡到傍晚五六點,中午陸景上來喊過他吃午飯,但是他完全沒反應,睡得混混沌沌,擡了下眼皮,瞳孔完全沒沒有聚焦眼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血色,像無數道裂痕,睜眼不到兩秒,又蓋了回去。
陸景想着天蒙蒙亮才回來,讓子胤多睡會兒,就沒再喊他了。
子胤坐在餐桌前,看着沒什麼賣相但是聞着又香又溫馨的家常菜愣了一下,一看就不是他跟酒店預定的餐。
陸景端着最後的山藥胡蘿蔔玉米排骨湯出來:“中午來送餐的時候我跟他們說退了,你自己看看賬戶有沒有收到退款。”
子胤皺了皺眉:“你不吃就算了,我還要吃呢。”
“重油重鹽不健康。”陸景鎮靜的反駁,聲音像表面平坦地下深不見底的河水雖然不見語氣揚覆起水浪,卻透出一種十分微弱的怒意。
陸景生氣是真的,他還在為昨晚的事窩火,無論是子胤不跟他坦白還是沒帶上他,都讓他很不爽。
不過他還是保持着成熟理智,知道過渡的情緒隻會得不償失,傷害到身邊的人,破壞他們之間的關系,所以沒有顯山露水。
“你千裡迢迢跑過來做家務,真是閑得慌。”子胤撇撇嘴,小聲吐槽。
陸景挑眉:“你還知道我千裡迢迢跑過來。”
“我就随口說,誰知道你就跑過來了。”
“行,是我理解能力出問題了。”
陸景“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到桌面上,轉身走人。
他一個人在家也可以過得很好,為什麼非要跑過來受氣。
納了悶了,他不讨厭社交,會跟人保持一個舒适的距離,但不會過度關注誰,更不會做出格的事情,可認識子胤之後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就如子胤随口說的一句“學生證有優惠”,他就跟着跑了過來,又例如昨晚子胤半夜行動不帶他也不告訴他詳細情況,他還因此生了悶氣,他對這樣的自己感到陌生,感到不理解。
當然,他當然不能理解。因為這是前世刻進靈魂的習慣,他就算轉世,還是殘留着那麼一絲痕迹,才會看到子胤第一眼就覺得有眼緣。
“你去哪兒?”
子胤拉住陸景的手。
“飽了。”
陸景頭也沒回,果決斷地甩開了子胤的手,隻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子胤站起身想跟上去,陸景轉過頭眼神冷淡的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飯,别跟過來。”
子胤張大嘴巴愣在原地,若不是鼻翼機械性舒張,就跟個不會動的蠟像似的。
在旁邊一直不敢發話的翊川咽了口唾,終于找到了開口的機會:“你這樣說也太傷人了。”
“我也沒說什麼吧。”
“我真懷疑你年齡是白長的,你得分清誰是誰,要是他是你記憶中的陸景,你這樣說話他一點意見都沒有,還會慣着你給你遞台階。但現在的他,隻有不到二十歲,你一句話他就跑過來了。”
翊川慢慢吸了口氣,對上子胤錯愕的眼神,無奈道:“依我看昨晚他可能就有些生氣了,他能因為你一句玩笑話就過來,就挺信你,也對你挺上心的,而你為他安全考慮不讓他跟着,固然是好意,但起碼也要事後解釋清楚。再說,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天天重油重鹽,大冬天還冰可樂雪糕,讓你吃好點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