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心的疼痛還在膝蓋處翻湧,楚宸瞧見茯楹已被暗衛救下,緊繃的面容瞬間緩和。
他緩緩站起身,微微眯起雙眼,淩厲的眼神看向慌亂的成王。
“殺,”語氣低沉有力,穿過狂風傳入暗衛耳中。
霎時間,暗衛們将成王等人團團圍住。喊殺聲、兵器碰撞聲交織回蕩,場面陷入一片混亂。暗衛們招式淩厲兇狠,每一次出手都帶着必殺的氣勢。
半炷香後,稱王身邊的守衛已被殺完。成王發絲淩亂面色灰敗,華貴的袍子被利刃劃得七零八落,沾着斑斑血迹,他在暗衛的圍攻下腳步踉跄向後躲去,如喪家之犬般狼狽。
窮途末路的成王擦了擦嘴邊的血,高聲喝道:“你不想你要你兒子了,他可還在我手裡。”
聞言,茯楹焦急地看向楚宸,“牛牛還在他手裡。”
楚宸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放心,牛牛已經在來之前被我救下來了。”
成王擡起頭,望着楚宸的身影,他仰頭大笑,眼中滿是癫狂與不甘,聲音在空曠漫野中回蕩:“這天下,本該是我的!是你,奪走了我的皇位,本王不甘心,不甘心!我今日原本能殺了你的,我不甘心!”
楚宸冷笑一聲,手中的劍如一道黑色閃電,劃破空氣,直直刺向成王的胸膛,鮮血順着劍刃汩汩流出,成王瞪大了雙眼,身體晃了晃緩緩倒下,死不瞑目。
一切本該塵埃落地,可變故卻驟然降臨。數發鋒利箭失裹挾着凜冽的殺意,以破竹之勢直直朝着楚宸等人迅猛襲來。
暗衛們伸手格擋,将漫天的箭矢掃落。忽然一個利箭朝茯楹後背襲來,楚宸來不及思索,身體已然先于意識做出反應,擋在了她前面。
利箭毫無阻礙地刺進了他的胸膛,發出一聲沉悶而又令人心悸的聲響。楚宸額上冷汗直冒,他緊攥拳頭,不禁半跪在地。
茯楹驚訝地轉過身,整個人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周圍的喧嚣聲漸漸遠去,她的眼中隻剩下楚宸倒下去的身影。
“不好,箭上有毒!”玄九看到陛下胸前箭頭旁的血變黑,驚聲道。
茯楹慘白着臉回過神來,她扶起楚宸,眼中帶着急切擔憂。
暗衛們将放冷箭的北夷探子剿滅,帶着昏迷楚宸來帶城郊的一處院子。
院子中,空氣中透着一片死寂。楚宸躺在臨時安置的榻上,面色如紙,唇色泛烏,中毒的傷口處黑血凝滞。
老大夫眉頭擰成了個結,俯身細細查看傷口,神色凝重,他的手指輕輕觸碰傷口周圍。茯楹雙手緊緊攥着衣角,指節泛白。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大夫的一舉一動,眼眶泛紅:“大夫,他怎麼樣了。”
大夫沒有立刻作答,長歎了口氣:“箭上的毒是北夷的秋華醉,毒性極強,一沾上身體即刻滲透五髒六腑,實在難以醫治,恕老夫無能為力。”
“北夷的秋華醉?”茯楹好像聽過這個毒,在她的記憶中,暗月閣就有這種毒,三年前她與哥哥逃跑時,搜刮了不少解藥。她眼中一亮,“我有解藥,備馬,我要進城。”
玄九立即準備好了馬,茯楹縱馬向城中裴府疾奔。
一炷香後,茯楹見到了裴玄夜,當得知是為楚宸拿解藥時,裴玄夜臉上現出複雜意味。
燭火搖曳,映照着茯楹焦急又懇切的面龐。她額前幾縷發絲被汗水浸濕,雙手緊緊攥着裴玄夜的衣袖:“把解藥給我,他不能死。”
裴玄夜卻冷着臉,往後退了一步:“小七,他的生死和你沒有關系,他死了就不會有人強迫你和牛牛了。”
“他可以死,卻不能是為救我而死,”茯楹回想起今日發生的一切,心中極亂。
燭火忽明忽暗,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裴玄夜沉默許久,目光直直地鎖住茯楹:“你愛上他了?”
茯楹被這直白的質問擊中,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避開裴玄夜的目光。她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一絲聲音。愛嗎?這個問題在她心底翻湧,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她也不知道答案,可她清楚,楚宸現在不能死。
恍惚間,往昔的畫面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初見時,他一襲玄衣,身姿挺拔坐在馬上,将逃跑的她抓獲。她為了活命勾引他,也曾有過短暫的意亂情迷,可那杯毒酒再次讓她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她以為她是一個玩物,重逢以來,他曾說心悅于她,她不願相信。
可今日,那人毫不猶豫地将她護在身後,以血肉之軀替他擋下緻命一擊,她當時愣住了,腦海一片空白。看着楚宸緩緩倒下,她才驚覺,原來自己還在意他。
如今,他身中劇毒生命垂危,而唯一的解藥,卻握在自己哥哥手中。
“哥哥,不管我對他是何感情,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死,求你,把解藥給我吧。”
裴玄夜久久未語,轉身從匣子中拿出一瓶藥丸,“一日一次,十日後毒清。”
茯楹笑了笑,接過藥快步離去。
夜色深沉,萬籁俱寂。楚宸服下解藥後,毒性暫時得到了抑制,不過人還未醒。大夫交代說這一夜會起熱,需要人在跟前照顧。
茯楹拿起一旁的濕布,擰幹後地擦拭着他的臉頰,暖黃的燭光下,勾勒出他深邃的輪廓。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揚,那雙總是冷漠如幽潭般的眼眸閉上,顯得整個人柔和了些。
三更時分,茯楹趴在床榻邊上睡着了,忽然屋子的門被輕輕推開,玄九抱着哭鬧的牛牛匆匆走進來。
“夫人,小殿下做了噩夢,醒了就開始哭着找你。”小團子小臉漲得通紅,眼淚止不住地流,小身子在暗衛懷裡不安地扭動着。
茯楹的心瞬間揪了起來,她趕忙起身接過牛牛,他這兩日受了驚吓,輕輕拍着他的後背:“牛牛寶貝,怎麼啦?是不是做噩夢了?别怕,娘在呢。”
牛牛聞到了娘身上熟悉的香味,睜開淚眼撲進她懷裡,慢慢地哭聲漸漸小了下來,隻是還時不時地抽噎着。
茯楹心疼地用手指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水,重複道:“别怕,娘在這,噩夢都是假的,沒事了。”
在她被成王帶走後,牛牛就一個人待在黑暗的屋子裡,可以想象到他有多害怕。暗衛找到他的時候,他沒有哭,隻是睜着黑溜溜的眼睛,讓暗衛去救娘。
茯楹每次想到玄九說的話,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就會襲來。她的兒子,怎麼可以這麼乖,這麼讓她心疼。
“爹爹受傷了嗎?”牛牛小聲問道,似乎是怕吵醒了他。
茯楹點點頭,“爹爹明日就會醒來,你再睡會好不好?”
牛牛搖搖頭:“不,我要陪娘一起等爹爹醒,”稚嫩的嗓音在寂靜的屋内格外清晰,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他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
他吸了吸鼻子,費力地爬上凳子,小手輕輕握住爹爹的手指,那雙手對他來說太過寬大,可他仍握得緊緊的:“爹爹,你快醒醒,牛牛和娘親都在等你。”
茯楹心中五味雜陳。她何嘗不希望孩子永遠無憂無慮,她将牛牛緊緊擁入懷中,在心底默默歎息,多希望時間能慢些走,讓孩子能在自己的羽翼下,再多停留一會兒。
翌日清晨,陽光透過雕花窗棂,在地上灑下斑駁光影。
楚宸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雙眼,轉過頭就瞧見茯楹正趴在床邊,面容蒼白帶着憔悴。他的手掌輕輕地為她撫平緊蹙的眉頭,指腹摩挲着她的臉頰,眼中的愛意似要溢出,“永遠留在孤身邊好嗎?”
茯楹的眼睫微顫,呼吸卻不自覺地加重,手指也下意識地蜷縮起來。她聽到了楚宸的話,隻是不知如何面對。若是以往,她定是直接拒了,可是今日她發現她說不出那般傷人的話。
“孤知道你在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