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驕終究是耐不過雲天齊的軟磨硬泡,最終隻帶了知微,伴駕微服出宮。
秋高氣爽,天藍得水洗般,少年皇帝穿着一身水藍色常服,像個貴族家的小公子,東張西望,看什麼都稀奇。
雲遲國民風開放,女子亦可随意在外走動,所以雲天驕依舊做女子裝扮,穿了鵝黃交領襦裙,搭金橘色披帛。
知微也脫了黑色道袍,換上雲天齊未穿過的衣服。照理說雲天齊還是少年身闆,不如知微高大挺拔,衣服本不合身,好在知微他神力雖弱,改一下尺寸的能力倒是有,是以身着帝王月白色常服,也是豐神俊秀。
三人成行,俱是光鮮亮麗,花枝招展,唯有跟在最後的一人,蒼衣褐褲,死氣沉沉,與隊伍畫風不太相合。
“珩桢兄,哎呀,你走那麼慢做什麼,快來快來!你看這一大鍋包子,快出鍋了!”雲天齊挑中一家包子鋪,站在半人高的蒸籠旁,像發現了什麼舉世珍馐。
這位被召喚的青年,便是沈丞相的獨子,沈瓊枝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沈珩桢。雖比不上知微驚天禍水的容貌,放在人堆裡也算拔尖,自有一股冷峻清正之氣。
隻不過相比于其他三人的閑适惬意,他明顯興緻不高,眉宇間微凝,像是被誰惹得不高興,随時可能發火的樣子。
“嗯,好香!”雲天齊一隻手輕扇,探頭聞着蒸屜裡的包子香,财大氣粗丢給老闆一個銀錠,“給我們來三屜!”
包子鋪老闆頓時眉開眼笑。
沈珩桢卻道:“公子,這又不是江南的小籠包,一個包子頂人兩個拳頭大,您要這麼多做什麼?吃不了也是浪費。”
“吃不掉可以拿去喂狗呀,你看這一路走來,好多流浪貓流浪狗的。做人嘛,要有憐愛之心。”
沈珩桢忍了忍,終究沒再說什麼。
雲天驕找了位置招呼幾人入座,對沈珩桢道:“你别理他,吃不了拿走,我讓來順每晚給他熱了吃,直到吃幹淨為止。他不吃,我就去父母親的牌位前告狀。”
先皇和先皇後一生節儉愛民,尤其看不得人糟蹋糧食,雲天齊突然就心虛了,默默讓老闆将三屜包子改為一屜。
結果包子端上來,他吃了一個就不吃了,咂摸咂摸嘴:“唔,聞着不錯,終究是不如禦廚的手藝。”
雲天驕皮笑肉不笑:“你當老百姓的日子有那麼好過,尋常你看不上的吃食,普通人一輩子都難嘗上一口。這下不再惦記往外跑了吧?”
雲天齊卻不以為意,“吃食上比不得,不代表沒有别的新奇玩意嘛。”
四人從包子鋪離開,又去逛集市。
雲天齊看到什麼好玩就掏銀子買,到手後很快厭倦,随意丢了或是找個路人塞對方懷裡,再去買别的。就這樣熊瞎子掰苞米似的一路走一路買一路扔,直到一個算命攤子跟前,才又被吸引住。
“看破三界,勝天半子?呦,口氣倒是不小!”雲天齊念了念算命幡上寫的字,頓時來了興緻,對那攤主說:“不如你給我看看呀?”
算命攤主是個花白頭發的老頭,長須長眉,乍一看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他眯着一雙老鼠眼,一邊捋胡須一邊看雲天齊,看了半晌,悠悠然道:“這位客官……人中龍鳳,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呐!”
雲天齊心想,還挺準嘛,于是又将沈珩桢拉過來,“那你再看他呢?”
老頭看了看,又道:“這位客官……人中龍鳳,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呐!”
雲天齊:“……”
雲天驕噗嗤一聲笑出來。
算命老頭被聲音吸引,又觑觑着老鼠眼望向雲天驕,沒等開口,卻被雲天齊打斷。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人中龍鳳,貴不可言是吧?”
老頭皺巴巴的臉一僵,身為算命師的尊嚴被冒犯,似是為了證明自己,這回他多捋了幾下胡子,對雲天驕道:“我觀這位小姐,被孽緣所累,紅顔薄命,活不過十九,而且……是生生世世輪回都活不過十九啊!”
雲天驕表情微變,笑容僵在唇角。
那邊雲天齊卻已經氣得一蹦三尺高,跳起來一腳踹翻老頭的算命攤。
“我去你的!胡說八道什麼!老不死的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在這裡亂放屁呢!朕……我,我要抄你滿門,屠你九族!”
算命老頭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人,連滾帶爬卷鋪蓋跑路,他一隻腳是跛的,一瘸一拐跑得艱難,幸虧沈珩桢一路攔着,這才沒讓他被雲天齊追上暴打。
“哎你攔我幹什麼!沒聽見那人說的混賬話麼?朕要打死他,撕爛他那張胡亂噴糞的嘴!”
沈珩桢一邊努力制住雲天齊,一邊在他耳畔壓低聲道:“陛下既知道那人是胡亂說的,何必上心。此處人多眼雜,若是您弄得動靜太大暴露身份,難免會惹出諸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