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齊從宮人口中得知沈珩桢下朝後直接去了長樂殿，暗道不好，手裡還提着蝈蝈籠子，便匆匆忙忙跑了來，打斷涼亭中兩人的談話。

“珩桢兄，你怎麼跑到皇姐這裡來了？”雲天齊免了沈珩桢的禮，明知故問。

沈珩桢并未起身，跪伏在地答話：“微臣鬥膽，打算拉着殿下一同向您進言，削減修仙神廟的經費。”

“啊……你是為了這件事啊。”

雲天齊腦子轉得飛快，估摸沈珩桢沒将他想要參加登仙大會的事抖出來，倒是微微松口氣。

“這事兒朝會上不是已經說好了嘛，已經從一千萬兩縮減到五百萬兩了，還不行？”

“陛下可知，當今一年國庫收入是多少？”沈珩桢聲音微微擡高。

雲天齊笑得陽光燦爛，“這朕哪裡知道，你應該去問大司農才對嘛。”

沈珩桢沉默一瞬，硬邦邦繼續道：“陛下，近三年，國庫每年的平均收入也就是六百萬兩白銀！”

雲天齊：“咦？你既然知道，還問朕做什麼？”

沈珩桢：“……”

雲天驕怕自己再沉默下去，小沈大人要被氣得當場爆體。

于是她咳嗽一聲，提醒道：“陛下，五百萬兩，用于修繕神殿，還是有些多了。”

“多麼？可是這次登仙大會要在各地三位神尊的神殿内展示，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前往觀看，若不好好修繕鞏固，萬一哪座神殿被擠塌，豈不要遭神明怪罪？”

雲天驕道：“那也不用每一座神殿都修繕，各州郡主城，每位神尊規模最大的神殿稍加修繕即可，算下來不到百萬兩銀也就夠了。”

雲天齊讨價還價：“不行，還得再加一百萬。”

雲天驕皺眉：“為何？”

雲天齊：“皇城中三位神尊的神殿可是要好好修的，朕還要去看皇姐你參加登仙大會呢，總不能讓朕和百姓們擠在一處吧！”

這話一出，雲天驕頓覺兩道冷冰冰眼鋒向自己掃射過來。

待目光移轉過去，果然看見沈珩桢正看着她。

“原來，長公主殿下也參加了此次登仙大會啊……”沈珩桢失聲笑了。

雲天驕感覺這一刻，小沈大人就要在自己面前碎掉了。

她看向敗家弟弟：“我什麼時候說要去參加登仙大會了？”

雲天齊：“咦？不是嘛？最新的規則出來了，此次登仙大會每位天神需要攜帶一名香客參加，你捧的那個新神，叫什麼來着……哦對，知微，聽說他現在人人喊打，除了皇姐你，根本就沒有别的香客，你不跟他一同去，他還能找誰？”

雲天驕驚訝。

知微離開後，她對登仙大會也提不起什麼興緻，已經很多天沒關注過了，竟是想不到今年出了這樣的規則。

沈珩桢臉色難看，向兩人深深叩首，“陛下與長公主殿下閑談，臣就不叨擾了，告退。”

“哎，沈珩桢！”雲天驕想把人叫住，可對方卻像完全沒聽見。

“這人……就這麼走了？”雲天齊伸長了脖子，目送沈珩桢腳步踉跄地走出長樂殿，“他這是怎麼……哎呦喂！”

雲天齊捂着屁股，驚怒交加地回頭，“皇姐！你怎麼又踹我！”

“誰讓你哪壺不開提哪壺！”雲天驕瞪了雲天齊一眼。

雲天齊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看着籠中蝈蝈振翅鳴叫，莫名其妙道：“朕又怎麼了，朕什麼都沒說啊！”

……

太陽落山後，空氣便沉悶起來，白日清爽的天空也漫上厚厚的雲層，連池塘裡的魚兒也怠惰地浮上水面，嘴巴一張一合吸氣。

雲天驕讓春喜找來本次登仙大會的細則，又差遣福滿去宮外打聽了知微的事，果然如雲天齊所言，他名聲不佳，千座神殿至今未有一名香客光顧。

這麼多天，他都在幹什麼……

不是告訴他要努力招攬香客了麼！

“福滿，上回讓你做的神牌怎樣了？”

“回殿下，已經做好了，正打算送來給您過目。”

雲天驕道：“請出來吧。”

福滿稍後便捧來托盤，上面盛放的正是知微的神牌。

雲天驕命人将神牌擺好，親手點燃一枝香，然而等了許久，卻不見知微現身。

春喜和福滿小聲道：“這知微天神好大的膽，才離開幾日，如今竟是連殿下的召喚都不理會了。”

福滿經常出宮替雲天驕辦事，知道的消息遠比春喜多，遠遠瞧着那明滅變化的香燭火光，喃喃道：“别是……來不了了吧。”

窗外一聲悶雷驚響，閃電劃破夜空。

一炷香徹底燃盡，香火熄滅，雲天驕心中忽然生出不祥感覺。

“備馬，本殿要出宮一趟。”

春喜和福滿都是一驚。

“殿下，這外面眼看着要下大雨了……”

随着福滿這一句，潑天的雨水瞬時傾注下來，砸得長樂殿外青石磚地面嘩啦作響。

宮娥和太監頂着從外猛灌進來的疾風，匆匆忙忙跑去将各處門窗關好。

雲天驕将一把香燭揣進懷中，裹了披風騎了馬，一路風馳電掣飛奔出宮，向着雲極山的方向冒雨前行。

夜深雨重，出城之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好在雲天驕有随身攜帶夜明珠的習慣，靠着一點微末光亮勉強識路。

當路邊那座半人高的微小神廟出現在視野中時，雲天驕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隻因那人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便不管不顧沖到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