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煥撇了撇嘴,“你是不是随時随刻看着我都能想起他?”
“沒有,我發誓我沒有!”舒岚向他保證道,隻是因為他們沒有太多的共友,她隻舉的出這一個例子。
“你乖,不要别扭了。我以後都不提了。”她拽着他的袖口來回晃,“那邊有個畫廊,我們進去看看好不好?”
他對她沒有絲毫抵抗力,她聲音一軟,他立即被哄好了,陪她走向對面的畫廊。
畫廊一樓空間很小,入門處的小廳牆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向日葵畫作,讓所有進門的顧客,撲面而來感受到一種太陽般的溫暖。
他們沿着木樓梯上到二樓,被一幅以“該隐與亞伯”為主題的油畫吸引了目光。
舒岚很喜歡這種題材,駐足觀看,“我記得你也畫過一幅神話題材的《誇父逐日》。”
“想不到你還記得。”他眼睛裡泛起柔光,“後來我把它畫完了,不過在老家放着,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好啊,想不到那麼多年了,居然還能看到完整版本。”她發自内心地說。
這些年,除了想她的時候,畫一畫她來排遣情緒,已經沒怎麼畫其他題材了。
至于他小時候的習作大部分毀掉了,留下的沒多少。
不過,那幅《誇父逐日》對他意義特殊,所以認真畫完後,挂在了老家他的房間裡。
當初陸煥的爸爸忙于工作,很少回家,他媽媽許慈又喜歡熱鬧,所以從不排斥他們将同學帶回家裡。
陸煥在學校裡有很多朋友,可是他很少把他們帶回家。
反倒是陸執,一起踢球的朋友,社會實踐活動的組員,都帶回家過。再後來,他固定每個月都會邀請舒岚到家裡玩一兩次。
陸執和陸煥的成績都很好,許慈并不太關注他們是否早戀。
甚至,陸煥記得,有次他和媽媽經過陸執的房間門口,門沒關,他們看到陸執和舒岚一起寫作業,他們在讨論題目時相視而笑。
陸煥相信許慈看懂了,但母親居然像現在的小女孩嗑cp似的說了句,“這青梅竹馬的畫面,還真适合畫下來。”
看到陸執有相處得好的同學,許慈大概是擔心小兒子陸煥孤單,于是會經常叫自己閨蜜的女兒沈心瑤到家裡玩。
沈心瑤是陸煥的同班同學。
陸煥知道學校裡很多男生都喜歡沈心瑤。
不過,他對她無感。
某天許慈不知道哪裡來的興緻,邀請了沈心瑤、舒岚同時來家裡玩。
她準備了畫材,還有水果和甜點,招呼他們四個人在一起畫畫。
許慈以前畢業于央美,頗有些才華,不過嫁到陸家後,她就封筆了。
陸執和陸煥是她從小教出來的。她沒有打算讓他們走美術的路子,隻希望畫畫能夠作為他們以後生活的消遣。
沈心瑤家庭條件很好,被家人捧在手心裡長大,從很小就開始學舞蹈、美術、鋼琴,畫一幅畫對她來說也不難。
隻有舒岚,完全不會畫畫,你要是讓她畫,她隻會畫全國人民都會的房子、樹、人。
許慈并沒強求,給舒岚端來了點心和水果,陪着她一起看另外三個人畫畫。
陸執就地取材,把正在吃水果的舒岚畫下來了。
畫中的她正在剝開一個橙子,果肉汁水滋出,流到了她的手上,還噴到了她的衣服上。
沈心瑤畫了一幅靜物——桌上白瓷花瓶裡插着的一束鸢尾花。
她畫功很紮實,抓住了靜物的精髓,惟妙惟肖。
陸煥畫了一個奔跑的野人,烏雲蔽日,飛沙走石,他筆下的線條張狂又無措,是一幅很無章法的塗鴉。
他們畫完以後,沈慈挨個看了一遍,保留了自己的評價。
她讓舒岚從一個非專業人士的角度,選出一幅最喜歡的。
舒岚看了三幅畫後,最先走到了陸執的身後,“陸執畫得很生動,連本人看了,都想給他一個一百分。”
陸執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還是你懂我。
接着,她又評價沈心瑤的畫,“心瑤妹妹這幅呢,要是完全上色完成,我看是能在外面拍賣的程度了。我要是有錢,很難不買回去,挂在家裡最顯眼的地方。”
沈慈笑了,和藹地評價她的端水,“舒岚,你的小嘴難不成抹了蜜?怎麼這麼甜呢?”
陸煥聽到别人的畫得到的誇贊,有點失落,不過他也不是特别介意。
客觀來說,他的畫功的确比不上哥哥和沈心瑤。
同時他也明白,他們的畫,顯然更符合普世審美。
“但是,阿姨,别急,我還有但是呢——”舒岚雙手背到身後,走到了正坐在自己畫作前一動不動的陸煥身後,她低下身子,湊近去看那些淩亂的線條,似要從破碎的畫面裡努力理出一個章法來——
離得太近了,陸煥聞到她身上有一股花香味。
這味道并不特殊,後來他在男同桌身上也聞到過。對方告訴他這是本市日化廠生産的一種洗衣液的味道。
“我還是最喜歡陸煥畫的這幅。”舒岚說。
“為什麼?”陸執不是輸不起,隻是不接受會輸給弟弟。
他有領先三歲的優勢,各方面的技能都要多出三年的積累。陸煥在任何一方面都沒有可能超越他。
而且,别人說什麼也就算了,偏偏現在給評價的人是舒岚。他心裡很不服氣。
“不知道,個人喜好吧。”舒岚說,“不知道為什麼,這幅畫讓我想到了誇父逐日。”
陸煥握着鉛筆的右手輕顫,因為被人突然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而震撼。
沈心瑤疑惑地問:“誇父逐日,哪來的太陽?看起來畫面烏漆嘛黑的。”
“大概是——”舒岚順着陸煥毛絨絨的頭頂,注意到他僵直的後背,在三個人裡,他是坐得最直的一個,“還沒追上吧。追上了,天就亮了。”
她居然讀懂了他的畫?
陸煥不敢置信地望向舒岚,見她俏皮的朝自己擠了擠眼睛,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