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聽完穆王妃的話,當即如此笑道。
穆王妃輕笑一聲,沒再說話。
歸穆王府,穆王妃當然又去尋了丈夫穆王,将今日宮内種種見聞一一說給穆王聽。
然,當穆王聽到穆王妃推測皇帝與皇後間生了什麼不快的嫌隙時,繼而推斷皇後可能因此失寵時,他倒是十分不屑地否定了:
“我那三姐姐周媜珠,當年怎麼說也是殊色冠絕北地三十州的第一美人,周奉疆不把她玩膩了是舍不得廢她的,哼。趁着現在年輕貌美的幾年,她耍什麼樣的脾氣,男人自然都願意縱着。”
……不過,如果有一天周奉疆也膩了這女人呢?
他說的是如果。
如果周媜珠也有失寵的一天,也有被皇帝厭棄的一天……也許到時候,這女人才知道她應該向着誰,才知道她應該最向着她娘家的親兄弟,才知道她早應該把周奉疆那背信棄義之人給……
穆王壓下了心底的思量。
*
這日的湯藥,還是被皇帝端來親手喂媜珠喝下的。
媜珠伸手推拒了兩下,見推不動他,始終也沒有開口說什麼,便任由他這麼喂。
一碗苦澀藥汁進了肚,媜珠被苦得直皺眉,撇過頭去捂着唇拼命壓下口中的苦味,皇帝放下手中的玉碗和羹匙,遞過來一枚用桂花蜜漬過的棗子,剔了棗核,将泛着一層油亮蜜光的棗肉遞到了媜珠的唇邊。
媜珠垂眸望着他修長的手指,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最終還是不理會,又挪動身子越發背了過去,更不想理他了。
這般僵持片刻,媜珠口中苦味仍是未消,皇帝見她始終不領情,也就收回了手。
不知為何,等皇帝也不遷就她了,收回了這點遞過來的台階之後,媜珠心下又覺得還是不好受,更覺委屈,連嘴裡的藥味也像是又苦了不少似的。
她眼眸轉了轉,在皇帝沒有看見的角落,眸中又泛上了一層水霧。
然而,還不等媜珠眼裡的這層水霧聚成淚滴,她整個人忽然又被皇帝抱了起來,皇帝一手扣着她的下巴,逼她擡頭和他直視,下一瞬他的唇貼了上來,親吻着她的唇邊,撬開她驕矜的牙關,将一塊蜜棗肉喂了過去,渡給她一片甜蜜的氣息。
他摟着她的腰肢,将這一吻細細厮磨了許久後才意猶未盡地結束,媜珠在渾渾噩噩中吞下了那塊棗肉,口中苦味早已消散地一幹二淨,原先有些虛白的唇上也泛着嬌豔的朱紅。
“媜媜,不生氣了好不好?”
這一吻後,媜珠有些氣息不穩地跌坐回美人榻上,皇帝俯身吻了吻她的發頂,似是無比虔誠與真心地在讨她的原諒,“這一次,皆是朕之錯。是朕不該如此待你,媜媜,朕求你原諒可好?”
雖然已經過去了數日,可是一聽他提起當日之事,媜珠還是下意識地渾身膽顫驚恐,像是受驚的幼鹿,瑟瑟地發着顫。
她咬着牙關不說話,皇帝越加放低了姿态和她道歉,他知道如何拿捏她的脾氣,知道該怎樣求她才能最容易讓她心軟。
也知道她終究沒有那個底氣和資本,永遠和他犟着來。
這般又哄她哄了許久,媜珠也漸漸被他哄得有些動搖,總算嗫嚅着唇瓣和他說了自他們冷戰以來的第一句話:
“陛下說過,妾是陛下之妻,是陛下心愛之人,妾不敢自居出身望族,可好歹也是體面人家教養出來的女子,陛下一時不快,為何就要如此侮辱妾?難道妾隻是陛下掌心可有可無的一個玩物嗎?”
周奉疆親了親她的額:“都是朕不好,是朕之過。朕以後再也不會如此對待媜媜了。媜珠乃朕掌上明珠,朕永遠不敢視明珠為玩物,叫明珠蒙塵。”
他又哄她:“待明年洛陽宮城修葺完畢,朕帶媜媜去東都洛陽巡遊,帶媜媜去洛陽散心,好不好?朕帶媜媜去看洛陽的龍門窟、拜洛陽白馬寺、遊洛陽老君山,好不好?”
媜珠的眼睛亮了亮:“真的?”
洛陽城當年被那些悍匪一般的各路武将們劫掠過之後,已經是大片大片的斷壁殘垣了,如今新帝雖建都長安,但是仍然命人重新修葺洛陽宮城,并且曾經說過,待洛陽宮城修葺完後,他會親臨洛陽巡視。
周奉疆說:“那是自然。朕要帶媜媜去白馬寺和老君山,親自去求各路神佛,不是以帝王之身去求他們庇佑我大魏江山千年萬年,隻以肉體凡胎之身去求他們,讓他們保佑我的媜媜永世歡愉無憂。”
媜珠總是好哄的。
聽得這話,她一下轉了笑臉,撲進了男人的懷裡,嬌滴滴地喚了他一聲夫君。
隻是在她撲進皇帝懷裡的時候,頭顱抽痛間,仿佛格外清晰地閃過了另一個男人對她說過的話。
*
“媜媜,等咱們回了洛陽,我會帶你去看龍門窟,帶你逛白馬寺、老君山。等咱們回了洛陽……”
可,為什麼那個男人的話裡說的是“回洛陽”,而不是“去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