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一塊茯苓糕小口咽下,綿密的口感和淡淡的藥香在舌尖化開。
朝平樂忍不住輕聲問:“這是什麼?”
“茯苓糕啊。”裴昭驚奇地瞪大眼睛,"你沒吃過茯苓糕麼?”
朝平樂搖搖頭。
“那你吃過别的糕點嗎?”裴昭追問。
朝平樂又搖頭。
裴昭笑出聲,拽着他指向遠處炊煙袅袅的村落:“那可好,我家裡還有呢。”裴昭喋喋不休,“張家蒸糕、李家桂花糕、趙爺爺家熬枇杷膏,我帶你去搞點嘗嘗——咦?”
裴昭的話音戛然而止,朝平樂順着他的視線望去。
隻見村落邊緣的一棟茅草屋上方騰起滾滾濃煙,隐約傳來女人的咳嗽聲。
裴昭臉色驟變,風筝往朝平樂懷裡一塞就往濃煙處沖去:“娘親!”
朝平樂抱着殘存體溫的風筝愣在原地,風筝上的泥巴蹭在他的錦緞衣服上,留下幾道褐色的痕迹。
遠處傳來裴昭的喊聲:“阿朝你等會兒,我娘又把家燒了,我去救救火!”
又……?
朝平樂歪了歪頭,有些不知所措。
他低頭看着懷裡的風筝,蝴蝶翅膀上畫着拙稚的紅色花紋,像是孩子自己塗的。
蘆葦叢中吹來的風帶着水汽的清涼,朝平樂深吸一口氣,肺裡充滿了草木的清香,醫院的消毒水味道仿佛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扣,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些。
“不管這是哪裡,總比病房強。”他小聲對自己說,然後朝着濃煙升起的方向走去。
裴昭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蘆葦叢中,隻有被踩倒的草莖顯示着他奔跑的路徑。
朝平樂小心翼翼地跟着痕迹前進,腳下的泥土柔軟濕潤,這一切變化都讓他既困惑又好奇。
轉過一片茂密的蘆葦,眼前的景象讓朝平樂停住了腳步。
一座冒着煙的茅草屋前,裴昭正和一個年輕女子忙着撲滅火苗。女子穿着簡樸的青色衣裙,頭發用布條随意地挽在腦後,臉上沾着幾道黑灰
女子手裡拿着個木盆,正往冒煙的門框上潑水。
“昭兒,把門關上。”女子喊道,聲音清亮中帶着些許無奈,“這次真的是個意外,最後一次了,我保證。”
裴昭叉着腰,小臉上寫滿了不信任:“上次您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差點把趙爺爺家的雞窩點着了!”
“不會的,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女子無力辯解。
朝平樂抱着風筝,輕聲問:“需要我幫忙嗎?”
母子倆同時轉頭看向他,女子眨了眨眼睛,肘了下裴昭:“這位是...?”
“娘,他叫朝平樂,我在蘆葦叢裡撿到的。”裴昭連忙跑過來拉住朝平樂的手,“他說他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女子擦了擦臉上的灰,走近打量朝平樂。
随着她的靠近,朝平樂聞到了一股混合着草藥和焦糊味的奇特氣息。
女子的眼睛和裴昭一樣烏黑明亮,但眼尾有淺淺的細紋,氣質中帶出幾分溫婉。
“好漂亮的孩子。”女子輕聲說,目光落在朝平樂脖子上的平安扣上,突然怔了怔,“這玉……”
朝平樂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扣,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些。
這枚玉扣是他媽媽離開前送給他的,說是能保平安,也算留個念想。
此刻在陽光下,白玉中隐約流轉着一絲藍光,與他淡藍色的眼眸相照映。
“這玉……”裴昭的母親——裴清霜盯着平安扣,眉頭微蹙。
她伸手想觸碰,又在半空中停住,轉而輕輕擡起朝平樂的下巴,仔細端詳他的眼睛。
朝平樂這才注意到,裴清霜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青光,觸到皮膚時帶來一陣舒适的暖意,可明明是暖,朝平樂卻感受到了幾分不适。
她身上那股混合着草藥的氣息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像是冬日裡曬幹的薄荷葉。
“娘?”裴昭困惑地扯了扯母親的衣角,“阿朝他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裴清霜收回手,神色複雜地看了朝平樂一眼,随即蹲下身對裴昭柔聲道:“昭兒乖,去把晾在後院的藥草收起來,娘和這位...阿朝小友說幾句話。”
裴昭撇撇嘴,不太情願地應了聲,臨走前還沖朝平樂眨了眨眼,用口型說“别怕”。
朝平樂:“……”
謝邀,并沒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