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辦事,閑雜避讓!”
喝令如炸雷般響徹長歡鎮上空,朝平樂跟裴昭擡起頭黑衣修士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入村莊,劍刃反射着血色殘陽。
朝平樂瞳孔驟縮。
最前排的修士揮劍斬向桂樹,那棵活了百年的古樹上的滿樹桂花此刻碎作萬千銀屑,紛揚如雪。
“阿朝!低頭!”裴昭猛地将朝平樂撲倒在泥地上。
與此同時,一道赤紅火焰擦着朝平樂耳際飛過,他身後的樹瞬間被燒出碗口大的焦黑窟窿,連帶着樹汁都發出“滋滋”聲響,直冒黑煙。
火星飛濺中,朝平□□過裴昭的肩膀,看見李嬸抱着三歲的小孫子剛沖出屋門。
婦人的後背突然炸開一團血花,表情還帶着還沒反應過來的驚恐,當第二道火球穿透她瘦弱身軀時,懷裡的孩子不明所以,被火焰吞噬前小手仍抓着媽媽染血的衣襟。
朝平樂呼吸停滞。
右側傳來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白發蒼蒼的老張用雙臂将一對孫兒護在身後,染血的胡子随着急促呼吸劇烈顫抖:“修士老爺們,孩子還小......”
話音未落,凜冽劍光已近至眉心。
朝平樂的動作比思維更快,推開裴昭,蒼白的指尖迸發出淡藍色的靈力。
他并沒有跟裴清霜學過怎麼用靈力,但長年累月壓制血脈,勉強也能從中控制一絲。
森森寒氣在劍刃及額的刹那凝結成盾,将那道劍意擋住,極冷與極寒的碰撞中,炸開無數碎芒。
朝平樂悶哼一聲,單膝跪地,喉間湧上腥甜,靈力在體内無厘頭的亂撞,五髒六腑仿佛被無形大手狠狠絞緊。
不行,打不過。
“裴昭。”朝平樂艱難咽下口中鮮血,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伸手抓住裴昭的衣袖,顫抖的雙腿起身說:“走,我們去找裴姨……”
否則死路一條。
村前空地上,裴清霜的青色結界已搖搖欲墜。
幾個孺童蜷縮在她身後,地上橫七豎八躺着黑衣修士的屍體。
不用想,肯定剛剛經曆一場惡戰。
裴清霜身上滿是血痕,頭上的發簪不知何時斷裂,長發混着血污黏在慘白的臉上。
“誰讓你們——”餘光瞥見兩個孩子時,裴清霜瞳孔緊縮,聲音陡然尖利。
可話未說完,手上的結界突然劇烈扭曲,裴清霜立馬回頭咬牙硬扛。
玄天宗長老踏空而立,端的一副仙風道骨,十二張符紙從長袖中魚貫而出,一一羅列在身前。
“裴清霜,”老者陰冷如毒蛇般的目光掃過她染血的衣襟,語氣虛僞至極首:“交出瓊玉劍,念在跟你父親是故交的分上,老夫留你一個全屍。”
“故交?我去你的。”裴清霜突然笑了,她擡手抹去嘴角血沫,染血的手指結印,腳下泥土泛起青光,脊背挺得筆直:“我裴氏一族鎮守長歡鎮三百載有餘,能豈容宵小染指神器。”
原來是守鎮人麼,怪不得鎮中村民,見到裴氏母子都是客客氣氣。
難怪整個古京,朝平樂也隻見過裴清霜會用仙術。
“跑啊!”裴清霜咬破舌尖,血液噴濺泥土上,手中青光暴漲的瞬間,他将腰間玉佩扯下,破空扔向朝平樂,目光帶着濃濃的不舍:“平樂!讓昭兒帶你去寒潭!你一定能帶走——”
符張擊碎結界的爆響吞沒了裴清霜的尾音,朝平樂眼睜睜看着三柄長劍貫穿裴清霜的胸膛:“裴姨……”
大火紛飛下,黑煙亂舞,業火翻湧,火舌似萬千孽障猙獰着要席卷吞噬一切,裴清霜最後望向兩個少年的眼神溫柔,亦如初見。
“活下去。”
朝平樂聽到三個字。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娘——!”裴昭的哭喊撕心裂肺。
老者面目猙獰大喊:“搶下那塊玉佩!”
朝平樂接下玉佩,卻突然僵住,淡藍色的瞳孔急劇收縮。
裴昭身後三丈處的樹影裡,一道銀白劍光快速凝聚,劍氣無形,不易覺察,更别說裴昭現在隻是一個凡人。
“小心!”朝平樂猛地将裴昭推向右側老松,自己卻剛好擋在劍光軌迹上。
這個動作牽動體内肆虐的靈力,讓朝平樂眼前一陣陣發黑。
靠,好痛。
朝平樂這輩子第一次說了髒話。
“嗤——”
皮肉撕裂的聲音格外清晰,朝平樂這回真是兩眼一黑,劍光穿透他的身體,綻放出一朵朵血花,叮叮當當灑在枯葉上。
此刻他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再不走,還有更痛的,必須快逃。
朝平樂踉跄着跪倒,雙手瞬間失去知覺,傷口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他無力的拉了拉裴昭,唇輕輕開合:快走。
後山小徑被血色夕陽浸透,裴昭背着朝平樂狂奔,額角傷口淌下的血與淚水混在一起在臉上蜿蜒成河。
朝平樂每次呼吸都越來越弱,眼前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看不清裴昭的臉,也看不清他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