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就要把筆塞回沈煜淵的手中,沈煜淵卻如何都不肯接,嘴裡還念着:“阿姐取吧,我不會取,取了也不好聽。”
林月瑤連連歎氣,最終隻能應了下來,她稍加思慮,最終提筆寫下了兩個字。
沈煜淵看着她寫完,嘴裡不自覺的念了出來:“‘重光’?何解?”
“《尚書》曾有‘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意喻聖德重現,重啟紀元。”林月瑤的眼底多了幾分堅毅:“有些舊東西,是該好好清理了。”
沈煜淵雖然并不懂林月瑤的心中想法,但最終還是按着她的意思将拟好的年号送去了翰林院。
小太監捧着宣紙退了下去,沈煜淵還是不肯放人,拉着林月瑤不讓她走,拉扯間也漸漸惱了:“阿姐,這幾日你總是神出鬼沒的,你到底在忙些什麼?!”
林月瑤也很是頭疼,便如實說道:“還不是為了陛下,想維持無面樓的運轉本就困難,無面者都在為陛下辦事,不然那李執的罪證哪裡拿的到?如今更是資金微薄,很多地方的分舵都快停了。”
“即是如此,阿姐可以直接從國庫調用啊。”沈煜淵想也不想便回道,卻直接迎上了林月瑤的眼刀,她的語氣難得帶上了幾分怒意:“國庫的情況你還不知道嗎?朝中大臣一個個貪污成性,一筆銀子上來不知被刮了多少層油水,最後能到進國庫裡的又有幾個銅闆?”
沈煜淵被訓得不敢說話,隻能悄悄的觑着她的臉色,等她稍微緩和了些才道:“那、用我的私庫呢?”
林月瑤的怒氣已經平息,聽到這話心中泛起了幾分異樣,沈煜淵的私庫老早就已經交給她了,她才能用那些錢去宮外創建了無面樓,不然這幾年,單靠着未央樓和地方分舵的生意,無面樓也沒法建到如今的規模。這麼一想,沒錢也不能怪沈煜淵,要怨便怨先帝,縱容朝内貪圖享樂。
她思慮着,開口道:“不需要用你的私庫,但是,我們可以用别人的。”
說完,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笑,沈煜淵看見過她露出很多次那種笑,上一次林月瑤這般笑時便是先帝駕崩的前夕。不知為什麼,沈煜淵看得心裡毛毛的,但要說他會因此疏遠或讨厭林月瑤嗎?好像也不會,阿姐做什麼都是好的。
看來有人要倒大黴了,都小心些,别被阿姐抓住狐狸尾巴了,沈煜淵在心中暗暗想着。
“陛下,奴婢求您幫奴婢辦件事吧。”
聽林月瑤這般說,沈煜淵便知道她這是需要皇帝這個身份所提供的便利了,于是他含着笑回應道:
“你說,凡是朕能為你做的,朕一定做到。”
“奴婢需要您向您的祖父——崔氏傳信一封,請他們也派一位貴女,進宮參加長公主的宴會。”
沈煜淵聞言蹙起眉頭,疑惑道:“祖父?”
沈煜淵的生母——先皇後楚越香,出身楚氏一脈,書香門第,祖父楚志豪原先本是就任司徒同中書令一職,在先皇後故去之前,楚家就已被先帝忌憚,為了保全宮内處境為難的女兒,楚志豪主動告老還鄉,回齊魯做了個刺史,希望能以此來讓先帝善待先皇後。
自先皇後去後,沈煜淵于祖父一家相隔甚遠,便再也沒見過面了。
“但祖父祖母已經很久不管朝政了,也不再踏足東京城,我也不知他們還會不會幫我。”
林月瑤勸慰他道:“陛下,先皇後是楚家獨女,你是他們唯一的女兒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他們肯定會幫你的。”
沈煜淵聞言也不再糾結,重新鋪上一張宣紙,提筆落字,嘴裡說道:“既如此,那我便問問。”
片刻間,曲商走了進來,隻不過看眼神的動作,并不是來找皇上的。
林月瑤心領神會,她瞟了沈煜淵一眼,和曲商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廂房,沈煜淵目送着她們離開又沒法多說些什麼。
待回了廂房,曲商确認過沒人偷聽。便對着林月瑤單膝跪下道:“樓主,蘇州無面樓分舵傳來消息,分舵經營的商團,已成功加入商會。”
“是嗎?我知道了,既如此,你吩咐下去,日落前,将消息傳至所有分舵。”
“是,樓主,不知是什麼?”
曲商擡頭看過去,對上林月瑤一雙如暗夜一般漆黑的雙眼,那雙眼睛是如此令人着迷,就像一個會吸取生人魂魄的夢魇。林月瑤的嘴角綻開了一個笑容,那笑容甚至可以說的上是肆意。
“無面樓,到了該徹底出現在天下人眼前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