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伍
诏獄内,熾熱地日光照不穿厚重的石塊,這處如地窖一般的牢獄便是無面者們暫作關押囚犯的地牢,名喚诏獄。
林月瑤将手搭在案上,手上拿着李執的口供,此刻正細細看着。
堂下,李執一身髒污的囚服,發如枯槁,四肢伏地的跪在下面。
看着好似是順服,但仔細一看,便可發現他的手腳皆已被打斷了,黑紅的血污糊住了傷口,還在不斷發癢,猶如被小蟲啃食着四肢百骸。
李執全身早已遍布冷汗,他根本沒有力氣能去再做些什麼了。他屏住呼吸,不敢在這人面前有絲毫懈怠,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深刻意識到這人的恐怖了,這個人,隻要你不吐出他想要的東西,那麼他便會将多餘的東西盡數除去。
若不是他是李執,再想想和他同刑房的那個家夥,第一天他丢了雙腳,次日是小腿,再者便是大腿了,直到你死或者招認為止。
“你說”
他突然出聲,将李執的心吓得都提到了嗓子眼,渾身顫抖着聽着他的話。
“此事,和太後娘娘沒有關系?”
李執的口供招認了所有事情,但關于是否是太後授意他倒賣軍備之事卻一直否認。
“回、回大人,确、确、确實與太後娘娘無關。”
“砰——!!!”
他地手重重的拍在了案上,吓得李執整個人的震了一下。随後,有一人拖着步子,從陰影中走出來,手上的鎖鍊拖在地上,發出“嘩嘩”地聲音。李執向後一看,那中年男子一身黑衣,臉上有一個醒目的黥刺的字,面色如大理石般冰冷,毫無表情。
李執一見到那人便好似見到了什麼惡鬼一般,焦急的向林月瑤那爬了幾步,嘴裡叫嚷道:
“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啊!我書房的文書你們已經盡數繳獲了,真的與太後并無任何關系啊!!”
“不——!不!不要拖我!我不要回去!”
“啞叔。”林月瑤出聲,那人拖拽李執的動作便停止了。他看林月瑤,沉默的等待她的命令,好似一隻忠誠的石獅子,隻有主人需要時才會行動。
“他說的是實話,但李大人,你這些年倒賣得來的銀錢可是有數百萬兩,你家賬冊上的數目不對啊,那你說,這些錢都到了誰的口袋呢?”
“額是、是——啊!”
啞叔雙手持着鎖鍊,從他的身後狠狠扼住他的脖頸,還巧妙的避開了喉管,讓他不會窒息而亡,卻有大腦充血的痛楚,李執顧不上手腕處的傷口,想要抓着鎖鍊手上卻使不上一點力氣。
他掙紮着,嘴裡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我、咳、我說!我說!”
啞叔便松了些力道,李執喘着粗氣:“是、是阮修傑!”
阮修傑?林月瑤對這個名字的印象不算深,隻隐約記着這人是廣州一帶有名的商人,有不少錢财與土地,算是一個地主。
“哦?那人明明隻是一介商人,你們這些官吏不是最不屑于和商人扯上關系嗎?怎麼勾結起來的?”
“我、呼,那人幾年前找到我,說是在做一筆一本萬利的買賣,但是需要極大的本錢,他答應我,若是我幫他,他便會以十倍的利潤回報我。”
“所以,”林月瑤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好奇:“這幾年來,阮修傑一直都未曾還錢,而你卻仍每年給他送錢?本座倒是沒看出來你的心腸這般好,好好的财神不當,去當散财童子。”
話音剛落,啞叔便要再次上前,李執便連忙說道:“不不不,這是因為他在和西域的胡商打交道,在做一件麻煩的事。所以才耗了這麼久,但是他這些年也有一直在上孝敬,所以我才一直在為他提供銀錢。”
胡商?一時間,記憶中灼熱的熱浪好似再度向她襲來,士兵們在海上被炸成焦炭的場景好似又出現在了她眼前。随即而來的,便是刀刃捅進身體的感覺,恍惚間,林月瑤撫上自己的心口,那裡還是完好的,沒有刀口。
啞叔察覺到了林月瑤的心情不對,于是他隻是擡起眸,飽經滄桑的雙眼看着她,直到她稍稍從記憶中回過神了,“我沒事。”林月瑤搖搖頭,又朝李執擺擺手,啞叔便直接單手将李執拖了下去。
李執身上的血污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他被拖下去前,仍竭力喊着:“大人——!我全都招供了啊——!大人!請放過我吧——!别再折磨我了!”
他的聲音漸漸下了下去,直到再也聽不見。
林月瑤重新在桌前坐下,這時一旁立着地女無面者上前禀報道:“樓主,阮修文那邊,我們是否要派人。”
林月瑤思慮了一會,表情盡數藏在了面具下,“不必了”她伸手将李執的供詞扔到一邊:“給廣州分舵傳信,派月部成員去。”
女無面者詫異道:“月部?”接着便飛快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說道:“屬下失言了。”
也不怪她吃驚,月部是無面者中除去樓主最高等級的一部,有随意調動其他分部所有資源的權力,而且極為神秘,連無面樓内部都不知道月部人員的名單,甚至不知道具體人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