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貳
走水路地速度很快,不過才四五日的功夫,船隊便已經抵達了相州,馬上就可抵達魏州。魏州乃是河北漕運的主幹,此地可以分撥部分糧,赈濟河南道北部災區。
這日,林月瑤難得有些閑情逸緻,與顧裴玄約着坐在船艙裡下棋。
兩人都不是什麼窮講究的人,就在窗前的小桌上擺上一個棋盤,自己親自動手沏了一壺粗茶,沒有熏陶的香爐和質地上好的棋子。
耳邊伴着潺潺的水流聲,鼻尖的陳年的茶葉味,倒也算得上是有幾分詩意。
“咚”
顧裴玄落下一子,擡手拿起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
林月瑤執起一枚黑子,沒有多加思索就落下一子。
今日他們已經下了兩三局,通局的輸赢都差不多,都是一子之差。不過二人對弈并非是為了輸赢,隻是消磨時間罷了。
自那日的談話後,林月瑤有了些微妙的變化,那變化并非是行為上的變化,而是心态有了些轉變。
這些轉變顧裴玄都看在眼中,這才會有了今日的對弈。
一局終了,又是黑子以一子之差奪得了勝利。二人似是終于有些倦了,都默契的沒有去收那個棋盤,就這樣随意放着。
顧裴玄為她倒上一杯茶,語氣淡淡道:“聽聞,中尉在洛陽時收了一個賴府的馬夫當屬下,那少年似乎還是揭發了賴景輝的人。”
“是啊”林月瑤随口應道:“那是那個孩子自己的意願,本座也隻是順了他的意。”
“隻希望中尉大人能夠善待自己的屬下,我知曉無面者都是死士,至少在人活着的時候多加優待吧。”
林月瑤伸手将茶盞挪開:“這就不用顧大人操心了,大人還是憂慮魏州赈災一事該如何了結吧。”
“洛陽一行雖然沒有消耗太多的存量,但是魏州和蒲州都是實打實的在鬧饑荒。”
說着,林月瑤伸手從袖中拿出一份密報,放在了棋盤之上。
“本座的無面者們交上來的情報,魏、蒲兩地的人口至少有十萬人,這還不算上周邊各州縣的流民。”
“而我們手頭上,隻剩下不到五萬石糧食,就這樣帶着這麼一點糧食,本座不保證民衆會不會不滿。”
顧裴玄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中尉的意思是,會民亂。”
林月瑤沒有否認,隻是說着:“這幾年,魏州蒲州兩地頻有山賊水匪,而且有些還頗有規模,也是無面者掌控力最小的地界。”
“一旦踏足,可就不一定會被當作皇使對待了。”
“所以,講了這麼多。”顧裴玄舉目,淡然的看着她:“中尉大人可是有了可行之法,是調糧嗎?”
兩人想到了一處,她微微颔首:“是的。”
“上次與大人的談話……令本座受益良多。”
林月瑤有些不自在,隻是仍舊強硬的讓自己的語氣不帶上任何情緒。
“本座的辦法便是,我們兵分兩路,本座帶人前往揚州,揚州地産豐富、各路商人雲集,本座會向他們購糧,再運往魏州。”
“如今本座告知顧大人,也是希望顧大人能在購得地糧食到達之前,盡全力穩住魏州的局勢,本座會令當地的無面者助你成事。”
顧裴玄心下略微思索,他知曉這其實也是中尉對他予以信任的舉措。
沒有猶豫多久,顧裴玄就點了點頭,坦然道:“我知道了,我會盡力而為。”
“那就好。”林月瑤滿意的勾起嘴角,音量拔高了些:“進來吧。”
“咚——。”在門外等待已久的人推門而入,直到那人穿過屏風走到眼前,顧裴玄擡眸一看。
隻見進來的那人竟和對面的中尉打扮的一模一樣,單就走進來的那幾步,無論是氣質、姿态還是語調,都讓人分不出真假。
那人沖着林月瑤恭敬的行禮:“樓主,小船已經備好了。”
“嗯。”
林月瑤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不疾不徐的和他解釋道:“本座此行乃是機密,隻帶走兩名無面者随行,這位是本座找好的替身,若有要事,顧大人可以同他商議。”
說完,那提示沖顧裴玄點了點頭。
“既如此,就都交給你們了。”
“中尉安心吧。”
林月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離開了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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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開封城内。
彼時賴景輝的頭顱還被挂在城牆之上示衆,衆官員依舊人人自危。每日上朝時臉都黑得如鍋底一般,好似生怕下一秒便會被抓到诏獄去。
就在他們為此惴惴不安時,他們的皇帝此時正悠閑的坐在紫宸殿中,借着受傷的名頭理直氣壯的翹了早朝。
沈煜淵昨夜聽幾個小宮女說,外頭來了一封曲商的信,不用說都能猜到定是林月瑤寄來的。
于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大早就起來了。可為了彰顯自己的沉穩,他特地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默默的趕緊将這幾日堆起來的公務全都處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