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叁
就在太後崩逝地第三日,皇帝移駕,出城前往長安開辦秋獵。
秋獵是曆代皇帝每年都要舉辦的活動之一,其重要性不亞于祭祀和外貿,隻是時間不巧,竟撞上了國喪。
原本在朝堂上,大臣們早就商議過平衡秋獵與太後喪儀的問題,大有可以彰顯皇帝孝心、又能不耽誤秋獵的方法在,隻是皇帝——沈煜淵不肯罷了。
沈煜淵的銮駕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就在他離開開封的三個時辰後,在太後靈前守靈的沈珉就遇上了麻煩。
大殿裡,沈詩謾和沈蘭芷兩位長公主帶領内外命婦在靈前哭靈。
滿朝命婦皆着斬衰,跪伏在太後靈前,哭聲震天。其中為首的就是太後的親女兒沈詩謾,沈詩謾面容枯槁、臉色慘白,整個人好似被吸走了魂一樣,就那樣癡愣愣的坐在那,一身重孝,眼睛裡的淚早就哭幹了。
沈蘭芷坐在離她稍後一點的位置,也是身着孝衣。身邊的女官給她遞了個眼神,示意時間到了,沈蘭芷瞄了前方的沈詩謾一眼,垂下眼簾,平靜的起身,轉身向衆人宣布道:
“諸位,今日為母後舉喪辛苦了,禦膳房已經為各位備下晚膳,請諸位移步側殿,待用完膳後,皇宮安排了車馬送諸位回府。”
話音落下,殿内的哭聲逐漸止于平息,那些跪的較遠的命婦,看見前頭幾個起身了她們才敢起。
沈蘭芷将這些盡收眼底,心中卻感歎她們實在多此一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當今陛下與太後不和,在這做哀痛模樣不過也是逢場作戲。
要說這皇宮内外,真要有人為太後得崩逝感到悲哀的,就隻有崔宣季和沈詩謾了吧。
她側頭看了一眼仍直愣愣跪在原地的沈詩謾,也沒有多說什麼,由侍女攙扶着離開了正殿。
在沈蘭芷走後,崔太後身邊的貼身宮女——琉璃來到了她身邊,比起沈詩謾,琉璃的狀态也沒好到哪裡去,她睜着哭腫的雙眼,小聲撫慰沈詩謾道:
“長公主殿下,切莫過于哀痛,免得傷了身子。”
沈詩謾聞言,轉眼看了她一眼,接着又看向了崔太後的牌位,失魂落魄道:
“我為母後哭的已經夠多了。”
“我現在是在為自己哭。”
她的眼神空洞,看着格外瘆人。琉璃隻當她是傷心過度,沒有在意這番話,而是上前将她扶起:
“殿下,您一定是癡傻了,奴婢扶您去外頭散散心吧,走吧。”
沈詩謾現在心裡不好受,沒有多餘的力氣拒絕,隻好順着她的意去外頭散散心。
誰知二人才走出正殿,沈詩謾看向遠處,在遠處的殿門下看到了絕不應該出現于此的人。
錢賀銘一身素衣,背手複立在朱紅的宮牆下,看着一根伸過牆頭的杏花枝。
杏花飄落,落了錢賀銘滿肩,襯得他玉貌清揚、俊雅不群,吸引了不少宮女頻頻回首。
就在這時,錢賀銘忽然回首,與沈詩謾的視線交彙,他含着善意地笑,向着沈詩謾的方向,恭敬的作揖。
沈詩謾一時間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反應過來。也不知何時,她竟邁開步子,朝着錢賀銘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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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将近子時,宮道上挂起凜冽的夜風,吹的人心裡發毛。
因為宮裡正辦着喪事,宮道兩邊都挂上了黑白綢帶,夜幕降臨時顯得尤為詭異,就連宮人們也不敢在外多逗留,道上空無一人。
沈蘭芷忙了一日,身心俱疲的坐在轎辇上,正打算回她的公主府,但轎辇路過朝陽殿時,她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沈蘭芷叫停了擡轎的轎夫,出聲喚道:“四弟?”
呆站在朝陽宮外的人回頭,正是沈珉,他回頭,看見來人,眼神中明顯閃過一絲錯愕。
看他這般模樣,還大半夜的傻站在以前母妃住着的宮殿外,沈蘭芷一眼便看出了沈珉必定是有什麼心事,便帶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
雖然沈蘭芷與沈煜淵的關系并沒有那麼熱絡,但内務府對待兩位長公主的待遇還是好上不少,尤其是沈蘭芷。
盡管沈蘭芷的母妃隻是一位太嫔,但内務府完全是以相同的規格對待二位公主。
沈詩謾曾因此和崔太後鬧過,認為自己身為嫡公主,理應受到更多供養,但崔太後好像一直都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後來也就不了了之。
公主府内布置雅緻,銀線編織而成得彩雀地毯古典雅緻,水藍色的帷帳配上藍寶石制成的珠簾,一入殿内好似入了瑤池仙境。
除此之外,側殿還被改造成了畫房,裡面擺滿了各種珍奇字畫,甚至還有前朝古畫,換作從前,這樣的好東西是到不了她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