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珉跟着沈蘭芷走進内殿,二人相對而坐,沈蘭芷屏退衆人,單獨與他叙話。
“說吧,你遇上什麼麻煩事了?”
沈珉抿了抿唇,他沒想瞞着皇姐,便實話說道:“今日皇兄離開後,在太後靈前,有個面生的小太監給了我這個。”
說着,他将手中一直攥着的那張紙條遞給了沈蘭芷,紙條已經被攥的皺皺巴巴的,還浸上了沈珉的手汗。
沈蘭芷接了過去,展開看了一眼,僅僅是一眼,她便立刻又重新将紙條揉作一團。
她地眼底閃過一絲驚愕,接着便被掩了下去,面色嚴肅的看向沈珉,低聲質問他:
“這個紙條,你還給誰看過?”
沈珉知道這種事非同小可,趕忙搖搖頭,他沒告訴任何人。
沈蘭芷這才松了口氣,身上出了一層薄汗,盡管她強作鎮定,但飄忽不定的眼神仍舊出賣了她。
沈蘭芷一眼便看出,自己這個弟弟肯定是有了些許動搖,于是她堅決的對着沈珉宣布道:“聽好了,你從沒看見過這個紙條,紙條上的事你一件都不能做。”
沈珉心性單純,此時也未曾理解皇姐的用意,隻呆問道:“為何?”
緊接着,他就迫不及待地羅列出一大堆的話,都是些好處,不知是想說服皇姐,還是想說服自己。
“若是我當了皇帝,你就是更加尊貴的長公主,母妃就是太後了。”
沈蘭芷的眸中滿是無奈,直接了當的質問他:“事情尚未明了,你有何把握這人一定會支持你登帝?若他隻是無面樓或者皇上的誘餌呢?!”
沈蘭芷頭腦清醒,極快的為沈珉理清了思路:
“就算退而次之,這人敢做這種事,必定是浪子野心,你還年幼,你有何把握讓這樣的人為你俯首稱臣。”
“哪怕他此時向你城府,但事成之後,萬一他成為第二個手掌朝堂的護君中尉,到那時,他手握兵權,又如何肯屈居人下?”
“這事到最後,要麼就是你敗了,帶着我和母妃被以謀反的罪名抹殺,要麼就是你勝了,那人卻大權獨攬,你我皆成棄子。”
沈珉被這一連串打下來,原本還想争辯的話被咽回了肚子裡。
他無法反駁,隻因皇姐的話卻有可能。
此事實在是弊大于利,風險過高了,後果,他承擔不起。
沈蘭芷發覺他已經動搖,便接着勸道:“皇姐問你,三弟可曾苛待過你,苛待過我和母妃?”
沈珉誠實的搖搖頭,否認:“不曾。”
“你還尚未及冠,皇上也不是個為難人的主,隻要你安分守己,日後封地、王位,那樣少的了你?從此以後做個輕松的閑散王爺,難道不好?”
沈珉不說話了,他内心知道自己不适合當皇帝,文不成、武不就,隻是從小遭着太後冷眼,受着沈硯翀得奚落,就連沈蘭芷也是一直被沈詩謾死死壓了一頭。
原本三哥與他處境相似,甚至更加可憐,誰料到有朝一日,三哥當了皇帝,一呼百應,就連太後也隻能對他低頭,二哥和大姐也是恭敬做派。
時間久了,他也生出了一絲妄念,想要母妃和皇姐過上不用看人眼色、揚眉吐氣的日子。
隻是他不明白,有些人,注定擔不起那個擔子,若是要硬撐,隻會擔斷人亡。
沈珉不明白,沈蘭芷可是清楚的很,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自己這個毫無主見的弟弟絕不可能做那九五之尊,反倒是會被人撺掇,做下無可挽回的事。
在長久的沉默中,沈珉遲鈍的點了點頭,認同了沈蘭芷的話,隻是眼神依舊失落,垂着頭,似是感歎自己的弱小。
“我知道了皇姐,我會當作沒發生這事,以後也不會再提了。”
沈蘭芷看着自己這個弟弟,臉上既是無奈也是心疼,她伸出手撫上沈珉地頭,輕柔的安慰道:
“别難過,這事就算過去了,母妃那也别提,這幾日好好替皇上守孝,日後必有一份安穩踏實的富貴等着你。”
沈珉的眸中泛出淚花,他似是終于無法克制,低聲抽泣起來。
或許他是在責怪自己的貪玩,責怪自己的無能,責怪自己擔不起重任,無法為自己得母親和姐姐帶來些什麼。
可沈蘭芷怎麼可能怪他,她抱着弟弟,少年身量已經比她高了些許,此刻卻蜷縮的像個孩子,或許他始終還是少年心性,乍然受挫自然會難過。
這一夜,姐弟倆達成了共識,但另一邊,另一對姐弟倆好像就沒有那麼和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