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有不對的生人來,輕易馬虎不得。
範景想着辯不明白将人送去裡正那處便是了。
這當兒上,受圍着的男子聽見又有人來了,便轉過了頭來。
兩人四目相對,範景眉心一動。
“你怎在這兒?”
康和見着熟悉的面孔,簡直覺着兩眼發熱。
今兒天不亮,他便受康家安排,從望水鄉坐牛車出來。
車子不進村,把他送到村口上,盯着他進了村子就去了。
他順着村道走了幾步,相親後康家人就把他看着,許也是怕他老毛病犯了四處跑,去範家的日子人尋不見。
這幾日裡,他都沒得出去過。
如今好不易得出來,他心裡本籌謀着就趁今兒跑路,誰想在村子裡走了幾步,躲到了送他來的牛車師傅走,還沒來得及出村去,就被地裡鋤草的村婦熱絡的喊住。
他聽不明白這處的土話,村婦說了些甚,也不曉得。
村戶瞅他沒有應答,又支支吾吾的,立就變了臉色,吆喝着喊了幾個人來,拿起鋤頭就攔他的路。
要是再捱些時辰,隻怕鋤頭就要招呼在他身上了。
康和原本還一腔子志氣,覺得離了康家也能好生生的。
然一個人出來才深刻曉得,這處不是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康平之地。
他同人正常的說談都辦不到,又如何謀生。
康和是個能屈能伸的。
他二話不說,麻利的就蹿去了範景身後。
“他們……打我!”
康和挨着範景,摟了一把肩上挂着的包袱,指向幾個婦人夫郎,用腦子裡十分有限的詞句,結結巴巴的向範景告狀。
範景怔了怔。
“誰打你了!俺們鋤頭都沒沾着你咧!你可别賴人。”
“大景,你認得這人?”
範景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嗯了一聲。
“哎喲,俺們也不曉得。瞧着他面生,問他來尋誰的,他又不說。”
“光就是笑,俺們怕不是正經人。”
“他是你們家啥人嘛?周周正正的小夥子咧,俺們咋都沒見過,聽着口音像是外鄉的。”
範景看了康和一眼,見他睜着一雙黑黢黢的眼睛望着自己,多高興的模樣。
他頓了頓 ,沖村戶道:“家裡說的親。”
說罷,他逮住康和的手腕,沒再和村戶多談,将人拉着就去了。
待着幾個村戶反應過來時,人早走老遠了。
“說的親?給範家哪個說的親?”
“劉青花,你眼睛熬爛了不成,人大景都拉那小夥子的手了,還能跟哪個說的親。範守林他家下頭那倆丫頭還沒到說親的年紀咧!”
“範大景都說上親啦?!”
得虧範景曉得村裡人的習性快快的走了。
要不走,教這些村婦、夫郎拽着,不将人上下幾代有些甚麼人、做甚、吃甚、用甚問盡,甭想得脫身。
幾個村戶覺得光是這消息就忒新鮮了,沉悶悶的村子上,下午可有談資了。
範景到小道兒上才松了手。
他想問康和幾句話,可想着他的毛病,便又作了罷。
見人拿着不少行李,伸手想把他的箱籠接過來。
康和見他自己背着個背簍,肩繩勒得緊緊的,哪裡好意思再教他拿東西。
他搖了搖箱籠,示意不重,又指了指他的右手。
上十日了,範景瞧人竟還挂記着他那點兒小傷。
一時,有些說不出的味道。
他默了默,張開右手掌,給康和看。
處理了流膿,又敷了消炎的草藥,傷口已經重新長合,隻還留着一道長了新肉的疤痕。
可舊傷見好,手掌上卻又多了幾條劃傷,像是才弄的。
康和眉頭緊了緊。
範景瞅見他眼睛看去了别處,倏的收回手,與此同時,将康和挂在肩上的包袱給勾了過去。
他拎着包袱,大步朝着家去。
“诶!”
康和趕緊追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後,回了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