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姐姐,你可是教人好等,事兒成與不成,你也給俺們個準話呀!”
“千不好萬不好,都是我的不是。”
胡媒人歉的不行:“想是回去那日我貪涼吃了冷水,隔日發燒又下洩,生把我折騰了個厲害。本是該昨兒就過來,實是行不得遠路,才給耽擱到了今朝。”
“康家來問娘子範兄弟可使得?若也成,月裡二十六是好日子,人就能過來。”
陳氏和範守林聽沒兩日人就能上門來了,歡喜的坐不住,連滿口答應說好。
一通高興後,陳氏可惜道: “這歡喜事要來早些就能教大哥兒也曉得了。”
“秋裡他着急進山,最怕耽擱的,卻也生是在家裡等了兩天的消息。隻實在等不得了,今兒天蒙蒙亮他就出門上了山,也是不趕巧。”
胡媒人道:“左右事情能成便不要緊,早一刻晚一刻教哥兒曉得,親事都跑不了。”
“是這個理咧。”
于是第二日一早,範守林才上山想把親事告訴給範景。
去了山裡頭,卻沒在木屋裡找着人。
他在附近轉了一圈,隻瞧見了兩個範景新下的陷阱,不曉得人往哪片山去了。
範守林在木屋坐了個把時辰,也沒等到範景回來,覺着冷得慌,隻好又下了山。
回去陳氏見範守林人都沒見着就回來了,把他罵了一頓。
範守林默着挨了通罵,第二天趕着晌午前又上了趟山,料想着吃午食的時辰範景怎麼也該在木屋裡,誰曉得去又撲了個空。
等了個下午,瞅着天色不早了,也沒瞧見範景回來,遂又家去了。
不出所料,又吃了一頓排頭。
再一日,範守林就不肯上山去了,村西頭王家劁豬請了他幫忙逮豬,一大早他就躲了過去。
陳氏罵也罵不動,拿他沒了法子。
想自上山去,可她又不曉得範景住的木屋在哪裡。
轉想了想,範景五六日就要回家一趟,算着能趕在二十六前回來,幹脆就等人下山再跟他說。
這幾日的功夫上,兩家人又通媒人的嘴,商量了禮金,酒席的事情。
酒席各自辦,兩家互不幹涉,禮錢上範家這頭包五貫錢送去過個禮。
康家倒是厚道,要得不多,時下尋常人家嫁女嫁哥兒賠上這麼些銀錢都算少的,更何況是招個上門婿。
正因曉得這些,兩口子沒還價,咬咬牙也還是把錢給湊了出來。
媒人把康和的籍契送來,這頭便把禮錢封好給媒人。
一個銅子一個銅子攢出來沉甸甸的五貫錢,換做了一本輕飄飄的文書,陳氏還是好生肉疼。
她心想這幾年世道當真不好,早些年男家要是沒有田地産業,哪裡輪得到他們挑三揀四耀武揚威,說親時隻有挨嫌的份兒。
那時候養哥兒姐兒的人家隻管收禮錢,轉手便能拿這些銀錢給家裡的小郎娶親了。
誰曉得仗一打,全然卻是颠了過來,哥兒姐兒的日子本就不好過,如今這些當齡的哥兒姐兒更是不好過了,哪個在家中不挨上幾句賠錢貨罵的。
陳氏暗暗向菩薩禱告天下太平,可再别打仗了。
望過幾年能好起來,家裡的兩個丫頭能好說人家一些。
她憂愁的拍了拍巧丫頭的腦袋。
巧兒揚起下巴望着陳氏:“娘,這媒人可信得過?别教她把俺們的錢給昧了去。”
“胡媒人是正經的官媒,娘都見了她的官媒令咧,她要是敢昧銀子,俺們去縣衙裡告她,可是要教她吃闆子的。”
事關銀子的事兒,陳氏是不敢馬虎的,家裡頭攏共都沒幾個錢,要犯蠢給人騙了錢豈不是該。
“那大哥哥成親,俺們家裡是不是要做席吃了!”
陳氏聞言哼哼道:“你就長着張饞嘴兒想吃好食,可光是給你大哥哥招贅就掏幹了家裡好不易才攢下的幾貫錢,家裡哪還有甚麼錢來做席面。”
巧兒小臉兒便耷拉了下來,想着哥哥成親這樣的大事情家裡都不做席弄好吃食,那更不曉得猴年馬月才能吃上席面兒了。
晃眼到了二十六這一日。
在山上的範景發覺帶的糧食吃完了,他整好又得了些山貨,便收拾了從山裡下去。
早間山裡灰蒙蒙的有些霧雨,怪是秋寒。
等從山上下來些,雲霧散開,村子這片竟還有點小太陽。
他身上被山裡的霧雨弄得有點濕潤,額前發散了幾縷下來,長不長短不短的,打濕了剛好小尖刺似的紮眼睛。
撥了兩回也還是那樣子,尋摸着回去一剪刀給剪了,擡頭卻瞅見前頭有幾個人,鬧哄哄的不曉得在吵嚷甚麼。
“啊呀!大景,你快來,快來!”
有個村婦瞅見了範景,跟見了大羅生仙似的,趕忙招呼他過去:“這兒有個怪人咧!問他啥又不肯張口,可别是來踩點的賊!”
聽村戶七嘴八舌的嚷着,範景便走上前去了些。
隻見還真有個高高大大的男子教幾個夫郎和婦人拿鋤頭圍着。
範景見他肩上挂着駝褐色的包袱,手間拎了個箱籠。
身上穿的是件雪灰長裾,衣擺近乎到了小腿肚下方,露出了腳上蹬着的一雙細布黑靴。
個頭高,收拾的很幹淨,背影有些眼熟。
範景瞧着這裝束不似是賊。
不過秋收以後農戶家中都有存糧,惹人惦記,那起子有賊心眼兒的會想方兒到村裡溜達,好便宜他們行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