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啥咧,這魚該好了罷,倆丫頭都餓了。”
“光惦記着吃,也不看看大哥兒跟康三郎處得好不好。你不曉得今朝秦家那小子上門來尋大哥兒,還教康和給瞧了去,倆人一下午都沒說話。”
陳氏罵道:“恁好的上門婿,要是不幹了可咋整?”
範爹聽到這茬,也是惱:“秦家小子咋還來,他不曉得大哥兒都成家了嚒。”
說着,又道:“俺便說得做大席,冷清清的就把家成了,旁人都不曉得這事兒。”
陳氏見範爹還拗着這事情說,剜了他一眼:“你愛熱鬧,要能把大景的新房弄像樣出來,俺也贊你一句能耐。”
“你這廂甭想難住俺了,昨兒個俺和俺那王兄弟吃酒,他多仗義,說要給俺打床和妝台。”
陳氏見範爹抖起來的模樣,連抓住他問:“王木匠當真要幫俺們打家什,收得價可高?”
範爹大着舌頭道:“你就甭操心了,俺和他那樣的交情,他會坑咱不成。”
陳氏将信将疑,一幫子酒鬼,她信得可不深。
夜裡,一家子關好了門,舒舒坦坦的吃了一頓好滋味。
範爹本想着教陳氏留一尾魚起來,裝了碟兒給大哥那邊送去,可瞅着自家鍋裡的也不多,一家子也是好久都沒見肉了,也便作罷。
吃了飯,家裡人收拾竈屋伺候牲口的空當上,康和依言給範景看了傷。
他也不教家裡人曉得他傷了,就自個兒藏着,好在是傷口确實見好。
康和囑咐了人幾句,教他一口氣給養好,省得往後反複,多的事情都給耽擱了。
在範景屋子裡待了些時候,兩人一道收拾了上山要的東西,康和這才回西雜間去。
去了那屋,發覺先前搭得那張小床竟被撤了,一時有些傻眼。
“這屋寬敞,可窗子年久漏風了,這倆日正說給修一修,到時候收拾出來給你倆做新房使,隻這幾日還沒得空出手來。”
“天氣冷了下來,不比先前氣溫高,你現下睡這頭得凍出風寒來咧!”
陳氏見康和吃了飯去了範景的屋裡,一家子都以為倆人是要住一屋了,誰也沒說道甚麼。
先前還教分開睡的範爹這廂也沒反對了,教康和的一鍋子魚湯哄得舒坦,對這哥兒婿是愈發的滿意起來,吃了兩口酒,心頭已經在想外孫兒的事了。
再者倆人都一道上山裡住了恁些日子,隻怕早睡在了一個窩,家來又何必再假講究。
不想,人自還要各歇各的。
康和聽得陳氏這樣說,也不知該如何辯駁。
隻尋得借口說:“我睡覺,不安生。大景床小,不教他也着涼了。”
陳氏聽了,心中生疑。
大景的床小是小,倆人個子都有些大,睡一塊兒确是擠。
可人言道兩口子床就得小才好咧,背貼背腳挨腳的睡着情誼才厚。
她覺着倆人還在為着秦家小子怄氣。
陳氏哪教倆人生隔夜仇,立道:“再與你拿一床褥子,你倆各蓋各的,也不怕誰裹了鋪蓋睡去。先将就一晚,你爹說要請王木匠打大床咧,以後就寬敞了。”
說罷,她不等康和多說就去開櫃兒尋褥子去。
康和是想把人喊住都不成。
不多時,便抱着一床褥子,立在了範景的屋門前,沖着前來開門的人幹幹一笑。
範景沒問也曉得怎麼個事,他沒說什麽,把人放了進來。
倒是康和,鬧得怪不好意思。
雖在林中木屋也是在一屋裡睡的,可那大通屋,和範家這各分各的屋子到底是不一樣。
“我挨着門邊打個地鋪就成。”
範景道了一句:“由你在哪處打。”
左右床上是睡不下兩個人,除非用根繩子将人給捆在一塊兒。
範景的屋子不向陽,比旁屋寒涼,打地鋪不比山裡暖和。
他揭開了床單,将墊在床上的一張手織棕墊給扯了出來,又取了那張挂在牆上的熊皮一并拿給康和。
罷了,出了屋子去。
康和不曉得人是要去做甚,隻尋了一角,快着手腳将墊子給鋪開。
範景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炭盆兒,給放在了康和的旁側。
村子上的夜,風不如山中喧嚣,要更為甯靜和安詳。
熄了火燭以後,屋裡便靜悄悄的。
康和躺在地鋪上,身下是毛茸茸的熊皮,身側還有一隻炭盆兒,挺是暖和。
他腳心蹭了蹭熊皮,範景都舍不得自個兒用,卻拿來給了他用,他心中不由得想,範景可真好~
康和沒什麽睡意,腦子裡又想起了白日的秦家小郎。
範景沒與他說秦家小郎的事,可他時下覺着自己當是冤了範景。
兩人應當是沒有什麽的,至少範景應當對那秦家小子沒甚麼旁的意思。
試想若他真還惦記着秦家小子,如何會不要他送的弓,分明他是喜歡那些東西的。
那秦家小子如今隻一個人過着,經先前的事兒,定也沒有了那般高的心氣兒,範景要有心,沒準兒事情是能成的,如何會教秦家小子今日失望而歸。
冷靜下來想通透了,他心裡便敞開了來。
康和心中想,等以後他手頭寬裕了,他要買更好的弓來送給範景,還上鐵作行裡與他打更趁手的刀.......想着想着,卻又不由歎了口氣。
他早先怎麼就跟範景說了他要走的事,康和心中一陣惱火。
不過倒也不是他自個兒說,實是範景聰明,自就給發覺了。
他也是老實,不經辯駁,竟就給承認了下來。
倘若彼時沒認,那.......康和翻了個身,看向範景的床。
他會試着去接受他,把他當做丈夫來相處,然後兩個人一同走下去麽?
康和不曉得,不曉得那些未曾發生的事情。
不過眼下,他心中卻清晰且明确的知曉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