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幽幽望着他:“新弓好使麼?”
範景蹙了下眉:“哪裡來的新弓。”
“将才的小郎不是送了你一把新的。我一個外行瞧着都好使咧。”
範景聽出康和說話怪氣,他瞅了他一眼,不欲與他辯,悶頭就要往自個兒屋裡去。
康和卻站起身來跟着他,明知故問:“将才那人是誰啊?”
範景道:“獵戶。”
“什麽獵戶,跟你這樣好?”
範景頓住步子,問康和:“你問這樣多做什麽?”
康和被範景一句話問得啞了口。
“你的事,我是問都問不得了?”
範景看了康和一眼:“以前相得親。”
又得了回答案,康和默了默,話在嘴裡打了一轉滾兒。
“你這樣想我走,便是想我趕緊給他騰位置?”
範景眉頭蹙起,不曉得康和哪裡來的歪話。
他問什麽,他也好着性子答他,不想人愈問愈是沒道理了。
範景答不來他這樣的話,道了一句:“你話怎這樣多。”
說罷,不再與他言,自鑽進了屋裡去,還把門也給閉着了。
門沒有上門闩,倒是一推就能進去。
可康和卻站在門口沒再纏着進去了。
心想人連答都不屑答他,不就是那個意思了嚒,哪裡還肖追着問。
一時心裡頭多不是滋味,自個兒還死皮賴臉的湊去他面前幹啥,橋歸橋路歸路,早早攢夠了錢走得遠遠兒的再不礙他的眼算了。
範景在屋裡,半晌沒見康和進來,反倒是聽着走遠的腳步聲,眉頭緊皺。
心裡想不透,他的事,與他一個忙着攢了錢走的人有甚麼相幹,他到底又在不高興什嚒?
夜裡,康和宰魚洗菜,在竈屋裡好不勤快。
陳氏見着人殺魚切菜的動作多麻利,一雙眼兒瞧得發直。
系了裙兒,幹脆與他打下手。
入了夜,竈屋裡飄出一股勾人的酸香氣,康和弄腌的酸菜收拾了一大鍋香噴噴的魚。
在外頭喂豬的範守林聞着香氣,丢了豬食桶往竈屋裡打了三四趟。
“一樣是酸菜,你咋就弄得這樣香?”
陳氏瞧着鍋裡煨得熱氣翻漲的魚湯,酸香激得人口齒生津。
“做,酸魚,要緊是熬湯。酸菜煎一煎,更出味。”
“你手藝都這樣好,想康竈爺更是了不得。”
康和就笑笑:“我是不成器的,學皮毛,隻供自家,吃個熱乎。”
範守林守在竈邊上,想一會兒桌子上得弄點酒來下魚吃才美。
聽陳氏将人是一頓誇,自也跟着誇了一句:“我看尋常恁些小竈都沒有你的手藝。”
兩個丫頭也是圍着康和打轉,一會兒是幫捧鹽罐兒,一會兒又給拿瓦盆。
竈間裡熱鬧,範景在屋裡都聽着了聲兒。
他從裡屋過去,就瞅見康和操着一口不大流利的土話,竟也能和一家子有說有笑。
範景在屋裡立了一會兒,也沒個人同他談話。
家裡人也便罷了,他不愛張口,一屋子人沒事也不如何與他說話。
偏是素日裡話最是多的那人,也渾然當沒看見他似的。
“山裡帶下來的衣裳放哪處了。”
範景忽然張了口,屋裡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幾人都看向了範景。
其實打他進竈屋來,康和便瞅着了人。
不過他已經決心不再搭理他了,且這可不是說說而已的氣話,那他自不會再像哈巴狗似的去蹭人褲管了。
康和往鍋裡撒了一把大蔥苗,不去看範景,多冷淡的模樣:“怎麼。”
“一并洗了。”
康和聞言揚起眸子:“你要洗衣裳?”
“早洗了早幹。”
這人什麽意思,竟要給他洗衣……傷了胳膊竟也還想着要給他洗衣?
康和眉毛不自覺的越揚越高。
卻不等他言,巧兒道:“大哥哥衣裳給俺們吧,我與二姐姐給哥哥哥夫洗。俺們盒子裡還有新的皂角。”
康和連道:“山裡衣裳,髒。怎好教你倆小丫頭洗。”
陳氏卻也幫着小丫頭的腔:“不妨事,家裡的衣裳都是倆丫頭洗的。你們倆在山裡勞累,這些小事兒哪裡還用你們幹。”
大抵是搶活兒都搶不過,範景沒言,扭身出去了。
康和見狀,連忙丢下鍋鏟,颠颠兒攆着上去。
他低着聲音道:“你胳膊還傷着,洗什嚒衣裳,我洗就是了。你的也給我洗。”
範景聞言,雖沒說話,可臉也沒再拉着。
好一會兒,才道:“胳膊當是能使了。”
“哪能好得這樣快,吃了飯我給你瞧瞧。”
“嗯。”
範景沒惱,應承了一聲。
陳氏長伸着脖子,瞅見兩人往說着話兒往屋裡去,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