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抱住沈清羽倒下的身軀,懷中人輕得仿佛隻剩下一把骨頭。
他咬破舌尖強提靈力,指尖在虛空中勾畫出一道禁忌的符文。
金光流轉間,沈清羽胸口的傷痕如同活物般扭曲着爬回他自己身上。
“呃......”
喉間猝然湧上的鮮血被蕭煜硬生生咽了回去,卻在唇角溢出一線猩紅。
高熱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他踉跄着單膝跪地,卻将沈清羽護得更緊,滾燙的額頭抵着對方冰涼的鬓角,喃喃道:
“孽徒......這下...你滿意了......?”
沈清羽隻暈了一下,立馬就清醒了。
聞言,他渾身劇烈一顫,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沈清羽猛地反将他往懷裡摟緊,聲音抖得不成調,滾燙的淚水砸在蕭煜頸窩,混着血迹暈開一片濕熱,“師傅,别...别這樣對我......”
他整個人都在發抖,像是寒風中最後一片枯葉,卻執拗地将額頭抵上蕭煜的眉心,靈力不要命地往對方體内輸送:
“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您要我怎樣都行...隻求您...别拿自己來折磨我......”
蕭煜用盡最後的力氣掙開沈清羽的懷抱,頭重腳輕身子晃了晃,像裝了半吊子水的瓶子向後倒去。
好在身後有牆,他勉強撐住牆壁,眼神渙散地望向窗外漸亮的天色,嘴角扯出一絲疲憊的冷笑。
“小二......”他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看看回百花樓的路,還通不通。”
他始終沒有再看沈清羽一眼,仿佛那人隻是牆角一抹無關緊要的塵埃。
小二應了一聲,趕緊往外跑。
沈清羽雙膝重重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他仰着臉,眼尾泛着病态的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師傅......”他小心翼翼地揪住蕭煜的衣擺,力道輕得像抓着一縷随時會散的煙。
“......您還肯......帶我回家嗎?”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聲音已經抖得不成樣子,像是用盡了全部勇氣才問出口。
那雙向來漂亮的狐狸眼,此刻濕漉漉的,像是被雨淋透的小獸。
蕭煜緩緩抽回被攥住的衣擺,指尖在布料上摩挲了一下,像是要拂去什麼不存在的塵埃。
他垂眸看着沈清羽,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百花樓從來就不是家。不是你的家,也不是的家。”他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你我的師徒緣分到此為止。”
“别再讓我看見你。”
小二這時候就回來了,大聲笑道:“老爺,有條小路,直通咱們百花樓,人迹罕至都沒走動的痕迹,就是陡了點。”
蕭煜要走,誰料衣擺被人拽住了,他本來走路就不穩,這麼一拽差點倒了,氣的他對着沈清羽就是一腳。
“你成心的吧。”
沈清羽被踹得踉跄後退,膝蓋重重磕在碎石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他仰起臉時,眼尾已經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他聲音輕顫,帶着幾分委屈的哽咽:
“師傅......”
狂風呼嘯,卷起他單薄的衣衫,顯得整個人更加瘦削脆弱。
他跑到破廟門口跪得筆直,背脊卻微微發抖,像是随時會被風吹倒,卻又固執地撐着一口氣,哽咽道:
“弟子......就在這兒等您......等到您願意帶我回家為止......”
蕭煜腳步一頓,連頭都沒回。
寒風卷着他撕裂的衣擺獵獵作響,聲音比裹着冰碴子的北風還冷:
“好啊,既然喜歡跪,你就跪着。”
“記好了,若讓本座發現你擅自起身,便是掘地三尺,本座也要把你那雙腿,一寸一寸碾成渣。”
他話罷,立刻就走。
直到身後真的沒有一點兒聲音了,沈清羽回頭看着空無一人的山林,啜泣聲戛然而止。
他擡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指尖在眼尾停頓了片刻,忽然低笑起來。
笑聲起初很輕,漸漸變得肆意,最後竟笑得肩膀都在顫抖。
他歪着頭看向蕭煜離去的方向,眼底哪還有半分濕意,隻剩一片令人心驚的幽暗。
“媽的。”
風卷起他散落的發絲,露出那雙逐漸染上陰鸷的眼眸。他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塵土,眼神淩厲得像是淬了毒:
“想甩了我,還真是天真啊。”
*
蕭煜拄着那根歪歪扭扭的木棍,在陡峭的山路上一步一踉跄。枯枝在他掌心磨出血痕,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和整座山較勁。
冷風卷着沙礫往他臉上撲,卻撲不散腦子裡沈清羽含淚的眼睛,發抖的指尖,還有那句帶着哭腔的“師傅”。
“該死!”他猛地将木棍戳進石縫,碎石嘩啦啦滾落懸崖。
喘息間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重重跪在尖銳的岩石上。
劇痛讓他短暫地清醒過來,可膝蓋滲出的血,卻和記憶裡沈清羽眼尾的紅,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