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滿感受到身後桎梏一松,當即反身,全力死掐住對方脖子。
直到一股溫熱的血,猛濺地到他的臉側,蘇小滿人一怔,才發現他手下,那彪形大漢的眼珠在往不同的方向滾動,眼球仿佛要從眼眶裡爆出來似的,整張臉也在抽搐中劇烈變形。
他已經死了。
蘇小滿猛地撒手,退開幾步。這才看清彪形大漢的胸前已經全被血浸透了。他的臉、頭和軀幹都在劇烈變形,身體的不同部位不停鼓起、陷落。
繼而伴随着一聲不可思議的“噗”的悶響。
彪形大漢整個人仿佛被吹破的人皮氣球一般,在極短的時間内急劇膨脹,随即後背破開,整個人塌陷成了一張被拍扁在牆面上的人皮肉泥。
而蘇小滿怔怔地看着滿牆血肉,然後緩慢擡頭。
那盞安全出口的指示燈,已經變紅了。
他再度低頭,那粘在牆上的血肉正緩緩滑落,沿着牆角堆成一排。
——要不是他姐成功頂替了他,此刻,他也已經在那攤血肉裡了。
蘇小滿眼前忽然模糊成一片,腦中也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蘇小滿,你不能死。】
依靠着這個念頭的支撐,他咬緊了顫抖的牙關,強行上前一步,俯身,用顫動的手從一地血肉中,撿起了那把彈簧匕首。
眼淚開始大顆大顆的落在他手背上,而蘇小滿死死地捏住匕首。而荒誕,恐懼,悲痛……無數情緒終于沖上來:
“啊啊啊啊啊——!姐!!!”
蘇小滿起身,用手背擋住眼睛,抑制不住地嚎啕。
他沒有勇氣轉身,但他強迫自己必須轉過身,面對接下來的一切,面對他姐可能剩下的一切……
“姐……”
蘇小滿放下手,強令自己擡起模糊的視線,看向繳費窗口方向。
“姐……啊?”
蘇白露人好好的,就站在繳費窗口前。
蘇小滿隻覺一陣暈乎。
“哎!!!!”
他立刻一邊亂擦着淚水,一邊又哭又笑地瘋跑過去:
“哎喲姐你沒事啊?你沒事太好了啊!姐你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姐姐姐姐姐姐——”
“好了好了。”蘇白露忍了他一會兒,然後忍無可忍的嫌棄地把人推開,根本沒有和蘇小滿來一場抱頭痛哭的意思。
而蘇小滿直到這會兒才感到剛剛那兩聲,直嚎得他嗓子疼,他隻能一邊抽着氣一邊啞着聲音問他姐:
“不是,姐你怎麼沒事的啊?”
蘇白露也很茫然。在她說出自己名字的一瞬,也隻以為自己是死定了的。
而此時雲汐也從後面拍了拍蘇白露的肩膀:
“給。”
兩人轉頭看去,隻見雲汐手裡捏着兩張長方形的小卡片。這直給姐弟倆看得一臉恍惚。
而雲汐見他們不動,又晃晃手裡的病員卡:
“你們的卡,拿好。”
兩人這才如夢初醒般的把卡片接過去。
大廳裡的人立刻騷動起來!
“诶,不是,你們怎麼都拿到病員卡啦?這怎麼弄的?跟我們說說嘛。”
而第一個站出來問話的,是在大廳的一處牆角裡,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她之前一直坐在牆角陰影裡,也沒什麼人注意到她。而此時等她站起身,大家才看到這姑娘紮着一個雙馬尾的魚骨辮子,穿着一件寬松白色的兜帽衛衣,衛衣的帽子上還有兩個大大的兔子耳朵。
而姑娘一邊問着,站起來後還先伸了個懶腰,兔子耳朵在他身後一甩一甩的,那樣子看起來相當的……松弛。與周圍這血腥的絞肉場,顯得格格不入。
雲汐的直覺是這人不太好惹,不過本來雲汐也沒有要隐瞞的意思,也就直說了:
“‘指認’這個環節在規則上有漏洞。”
雲汐之前就看到,在那個老母親指認謝玄醫生的時候,她兒子那份入院證上,《入院須知》後三項新增的規則短暫的消失了。
直到指認失敗後,那三項新增規則又重新出現。
“……所以隻要進入指認環節後,在舉報表上登記的‘被頂替人’就會短暫地解除‘選中’狀态。然後再經由指認,讓‘選中’狀态轉移到‘頂替人’身上,舉報的過程就算完成了。”
不少人開始凝眉思索雲汐的話。
但那個穿着兔耳朵帽子的姑娘卻隻是猛猛搖頭:
“那也不對啊。要這樣的話,他姐姐現在就該被選中了。但被選中的人不是沒有辦法辦入院的嗎?”
“按照護士的說法‘選中’是一種‘身份占用’。而《入院須知》第九條也說,隻要能拿到病員卡,他們就不能傷害你了。
“所以我猜,‘入院’和‘選中’是兩種互斥的狀态。”
雲汐說到這裡,意識到自己是被帶岔了思維。她頓了一下,又把話題再轉回去:
“總之,在指認這一步上是可以打時間差的。隻要先填好入院證,就能在護士台僞造血檢報告,那麼……”
“哦!”
兔耳朵兜帽的姑娘又恍然大悟地再次打斷雲汐:
“我懂了,你是卡了一個規則的bug!”
“……”雲汐沉默了一會兒,看到那兔耳朵帽子的姑娘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雲汐琢磨了一下,感覺對方并不是真的懂了,于是她幹脆擡手指着護士台,把話說穿了:
“規則已經很明确了,隻需要提交入院證和血檢報告,就能辦理入院。
“入院證大家都領了。而護士台每開一次燈,就可以打印三份血檢報告,代價是開燈的人會被選中。
“但這也不意味着,去開燈的人就一定要被‘犧牲’。
“隻要接下來另外兩個人配合好,一個人主動發起舉報,申請用自己頂替開燈的人。而另一個人利用指認環節的時間差,在開燈的人‘選中’狀态解除的同時,提交文件,就可以讓頂替的雙方都成功辦理入院。
“而因為雙方都自願提交了真實的信息,所以指認過程也不會被判定成‘惡意舉報’。
“但同時在指認完成後,雙方的身份也都已經被‘入院’狀态占用了,都無法再次被‘選中’……”
“噢!所以隻要去護士台開一次燈,再卡一下這個bug,那打印報告的三個人就都能拿到病員卡了!”
兔耳朵帽子的姑娘一整個豁然開朗。看得出來,她這次是真的聽懂雲汐到底想要說什麼了。
雲汐心裡其實還隐約覺得,這個三人一組,通過護士台打印報告,繞開“抽血”步驟的辦法,不像是什麼bug。
反而像是某種特意設計出來,對抗某些特定規則的後門。
但沒等雲汐想好這話該不該說,那兔耳朵帽子的姑娘已經蹦跶着,朝着護士台直走過去,兩根大白耳朵在她背後一甩一甩的。
一直走到立柱旁,姑娘擡手對着開關一指,然後大大咧咧地對着大廳裡的人一招呼:
“來來來,我來按開關,你們誰來和我組個隊嘛!”
“……”
雲汐默了默,意識到這姑娘是真的虎。
整個大廳也在這位兔耳朵帽子姑娘的“豪爽”表現下,沉默了片刻,随即立刻就有好幾個人響應着向她走過去。
更多的人開始分頭組隊。
此時陳總也走過來,在路過時他稍停腳步,對雲汐點頭,鄭重道:
“謝謝。”
剛剛在謝醫生的幫助配合下,陳總也通過雲汐發現的這個規則bug,領到了自己和許夫人的入院證。
而雲汐也輕輕點一下頭,沒有再對他甩臉了。
畢竟這位陳總沒有在關鍵時刻抛下同伴,也願意承擔進入指認程序的風險,最終幫助許夫人拿到了入院證。
至少在這件事上,他還是頗有擔當的。
而至此,蘇小滿和許夫人都驚險地趕在安全指示燈失效前,優先拿到了病員卡。謝醫生也幫雲汐一起辦完了他們兩人入院手續。
等雲汐拿到自己的病員卡,心裡最後一點緊繃也終于松弛下來。
她舒口氣,低頭,看到病員卡的正面隻有非常簡單的幾行字:
【姓名:雲汐】
【床位:501】
【入院診斷:???】
【手術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