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露認為謝醫生和雲汐說的都對,但他們的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
“從目前來看,這一天下來,我們都沒有找到可以脫離當前世界的确切線索。”
蘇白露說着搖搖頭:
“本來我以為六樓會是個突破口,但現在來看,六樓并不通向現實世界,反而更像是……通往迷霧深處其他扭曲時空的接駁點。”
她頓了頓:
“六樓那些‘經驗豐富’的醫護人員并不會對遭受異常的病員,提供真正的救援。它們隻是按照受異常食物影響的輕重程度,将來訪人員‘隔離’到不同的扭曲時空中,檢查他們的‘認知’情況,再視情況進行處理。
“所謂‘經驗豐富的專業醫師将解決一切異常’,基本上就是‘将一切被判定為異常的人直接解決掉’的意思。”
話到這裡,蘇白露就直說了:
“我也認為,六樓大概率也有一份寫給醫護人員的《行為規範》,而如果我們在六樓時是提前看過了再去找值班護士,也能應對得更加從容。
“但這些都已經無所謂了。
“既然六樓的‘急救’規則和返回現實世界毫無關聯,那麼上面的一切對我們而言,意義并不大。”
像雲汐他們分析的,關于這個迷霧世界的真實結構、它是怎麼形成的,乃至于它背後有沒有藏着什麼秘辛……知道這些或許可以幫助他們更好的應對目前的處境。
甚至蘇白露也不懷疑,如果他們真的去深入了解這個世界,弄清迷霧的本質和來源,那麼他們說不能還能從根上徹底解決掉一些東西。
但問題在于,他們必須先弄清楚這些東西,才能出去嗎?
正如謝醫生所言,或許,再過不到72小時,他們就要被診斷然後送上手術台了。
這是給他們探索世界的時候?
“時間不夠了。”
蘇白露是個相當務實的人,也就直接向雲汐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現在我們唯一知道的返回現實世界的方法,還是隻有你那天的經曆。
“既然迷霧是連接不同空間的邊界,而按照當時司機的說法,那趟公交是‘可以返回市區的’。
“那麼,那天你上車後,公交其實是一直在迷霧世界和現實世界的交界中行駛的。
“但正确的下車規則始終沒有被觸發到,所以公交車就一直在交界中徘徊,最後又把你帶回來了。”
雲汐抿抿嘴。
而蘇姐姐也有些惋惜又帶着安慰地,拍拍雲汐的手臂,才又繼續道:
“雖然那天的情形已經無法再複現了,但我們還是應該繼續沿着這個方向去找路。
“接下來,我們就不要再在這棟樓裡打轉轉了。去外面,尋找再次進入那種交界地帶的方法,才是正理。”
雲汐咬了一下嘴唇,總覺得蘇姐姐的說法裡,有什麼不太對的。但她又說不出來。
而蘇白露已經将那張院區路線圖再次翻出來,擺在桌案正中:
“雖然這張圖上沒有标出離開迷霧的方法,但至少有了它,我們不會再被鬼打牆困住,它也幫我們排除了很多錯誤路線。”
蘇白露說着,手指劃過那些循環兜圈子的路線,最後停在一條斷頭路的盡頭:
“而且我認為,這些斷頭路就是新的突破口。
“這些路盡的地方,應該就是迷霧世界空間的邊界了。
“那麼,在盡頭之後,有沒有和迷霧中的111路公交類似的機制,可以把我們再次帶入迷霧和現實的交界的?
“我認為,我們應該去——”
蘇白露話沒說完呢,門“哐”地一下被推開,蘇小滿一進來就興奮地哇哇叫着:
“嘿!你們看!我把誰帶回來了!”
說着他往旁邊一讓。
房間裡的其他人都很驚訝:
“陳總。”
謝醫生立刻不動聲色地伸手,将桌面上自己的病員卡收了回來。蘇白露也一邊起身用身形遮擋住謝醫生收東西的動作,一邊把蘇小滿的凳子往外一拖,示意道:
“這裡。”
“謝謝。”陳總略一颔首,過去從容坐下。
被占了位子的蘇小滿見沒人理他,隻好撓撓頭,自己去從窗邊拖過來最後一張椅子。
而陳總坐下後就直切主題:
“我今天在六樓得到了一張‘小鬼的骨牌’,隻要使用鮮血喂養,就可以劃出一個相對安全的獨立空間。
“我把它給許夫人了。她和其他人用采血器存了血,可以支撐一整天。明天早飯後,她們就準備把416病房劃成一個安全屋。如果你們有需要,随時可以下去找許夫人。”
其他人都為之一振。
“多謝。”謝醫生代表大家道。
陳總搖頭并不以為意,又問:“那麼你們接下來是怎麼打算的呢?”
蘇白露立刻續上話頭,指着桌案上那張平面圖,把自己想要去斷頭路的計劃說了出來。
但陳總隻是略略瞥了那張圖一眼,皺皺眉,又聽了沒兩句,就開口打斷了她:“行不通的。”
“……嗯?”蘇白露不解。
“那些路是物理層面的‘斷’了。”陳總道。
根據他的說法,那些路盡的地方,地面小路和兩邊的綠化帶,都像是從空間中被平整地裁切掉了。
路的盡頭是垂直的絕壁,和深不見底的懸崖,後方是無盡迷霧。在接近這些盡頭時,還能聽到起伏的哀嚎從下方傳來。
“……白色的灰燼不停的從那下方的深淵飄上來,深處還有一些猩紅的東西在翻滾。
“斷壁上也長滿了鬼臉,就是它們在哭。
“而要是站在盡頭上長時間地往下看,一些鬼臉就會忽然長出身軀和腿,像變異的蟲子一樣,順着崖壁飛快爬上來。”
那顯然不是什麼讓人愉快地經曆,陳總一邊說也一邊搖着頭:
“我試了幾次,幾條斷頭路的盡頭都是這個樣子的。所以我明天打算再順着上面唯一一條連通的路線試試。”
蘇白露肚子裡産生了一大堆的疑惑,但她還是先順着陳總的話追問了一句:
“所以,你是準備去‘外科樓’?”
“不。”陳總也神色複雜地又看了看桌面上的平面圖,然後從西服内側袋裡拿出了一張疊起來的A4紙,“我是要去‘内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