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娘親他們三人在談笑中走遠，獨留下晏安聆一人。她将頭埋進膝蓋，愣愣地看着地面發呆。

忽覺背上一暖，一件衣服披了上來。

晏安聆擡頭，一張出塵脫俗的絕世容顔毫無防備地映入眼底，呼吸不由一窒。

女人雙手撐着膝蓋，一副很好相與的模樣。她半蹲着看她，“我叫盈湖，受人之托來看看你。”說着朝她伸出手掌，道：“先起來。”

她拉着盈湖的手起身，面頰微燙。

盈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天色，道：“天快黑了，不如我送你回家？”

這次的舞原定要跳三天，娘仨在會場附近有一處臨時住所。一想到半夜娘親和姐姐可能會回去那裡，晏安聆卻不由一陣膽寒。

她想了想，試探道：“我家離這有些遠。”

盈湖笑了笑道：“沒問題。”

她又道：“離這裡三十多裡那麼遠。”

隻見盈湖催動法訣，手中長劍陡然變大，飛向空中，在空中轉了一圈後，穩穩停在距地面約三四寸的高度上。

盈湖踏上劍身，回過頭朝晏安聆伸出手，爽朗一笑道：“上劍！”

……

為了照顧晏安聆，盈湖飛得很低，很穩。

飛劍剛升空的時候，晏安聆本能的慌了一下，差點掉下去。不過有盈湖在身後把她往懷裡一帶，扶住了她的腰。

“下盤穩住，保持重心。”她在她耳邊輕聲道：“别怕，有我在。”

晏安聆小聲“嗯”了一下，凝神如她所言，便真站穩了。不一會，她就适應了這種飛行節奏，漸漸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兩人禦劍在低空中穿行，高度一直維持在比樹冠略高一些的位置上。借着月光，晏安聆能看見自己腳下飛速倒退的樹影，夜風刮過，帶起一陣柳浪松濤，迎風飄搖，随風翻湧，好不恣肆。這是她從未見過的視角，一切都那麼新奇。

擡起頭，硬朗的風劈面而來，破風聲接連不斷劃過耳畔，晏安聆隻覺胸中快意無限，連今天那些糟糕的經曆，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值一提。

半個時辰後，晏安聆家的小院。

把晏安聆扶下劍，盈湖便立馬調轉劍頭，同她道别，“如此，姑娘便自行保重，告辭！”

還在因第一次禦劍而微微激動，一聽人要走，晏安聆心中突然湧起一萬分不舍，情緒來得太快，太洶湧，一瞬間就将她沒頂。

尚未來得及反應，晏安聆上前一步死死拉住了盈湖的衣角。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喊道：“别走！”

盈湖側過頭，促狹一笑，“騙你的。”

說着她下劍，把劍收回劍鞘，抻了個懶腰對晏安聆道：“有吃的麼？我餓了。”

晏安聆忙道：“我現在就去做。”

小心脫下外面的道袍，又換了件幹淨的衣裳，晏安聆便匆匆趕去廚房做飯。

晏安聆家的院子不大，院裡光秃秃的，沒有任何裝飾，房也隻有兩間，一大一小。與人間所有尋常人家都大差不差，卻比許多尋常人家少了些許溫馨，多了幾分壓抑。

看了一圈，實在乏善可陳，盈湖便靠在門邊，看晏安聆在廚房裡忙來忙去。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晏安聆擀面的手一頓，擡起頭看見盈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叫晏安聆。”

“哦？哪個聆？”

“聆聽的聆。”

“那還真是個好名字！”

……

一張桌子，兩個人，兩碗面。

盈湖真是餓了，一碗面很快便見了底，在她喝完最後一口湯，将碗底放回桌面的時候，晏安聆才吃了一半。

似是怕她吃完了就要走，晏安聆也跟着放下了碗筷，眼巴巴地望着她。

見狀，盈湖微微一哂，道：“我不走，至少在你吃完這碗面之前，我不會走，快吃吧！”

聞言，晏安聆才繼續動筷。

盈湖噗嗤笑了一下，“你這人真有意思！”

晏安聆邊嗦面條邊看着她。

盈湖也在仔細打量晏安聆。

半晌，盈湖道：“我觀你面相，此生親緣淡薄，命途多舛，卻并非絕相。”她頓了頓，上下打量一番，“清逸之氣盤桓眉宇，怕是另有機緣。看你一身根骨倒是尚可，若是修仙，勤學苦練的話，倒也可有所小成。”

“隻不過……”她笑了笑，點了點晏安聆的眼尾，“這裡多情旖旎，隻怕輕易躲不過這紅塵煩惱事。”

指尖明明是微涼的，輕輕一點，卻點燃了晏安聆整張臉，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燒死。

盈湖收回目光，恍若未覺般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吃完了，我便回去了！”說着頭也不回往外走。

“衣服我洗好之後明天還給你！”晏安聆邊說邊追出去。

盈湖一隻腳踏上飛劍，“那衣服是韋殊的，就是白天在二樓看你跳舞的那個人，今日之事也是受他之托，要還的話就還他吧。時辰不早，我便先告辭了！”說着正要催動法訣，不料袖子卻又一次被人拉緊。

盈湖隻好回過頭，與晏安聆對視。

“這場舞要跳三天。”晏安聆道。

所以呢？盈湖用眼神發問。

“明早可不可以來接我？”晏安聆道。